應有盡有,火力全開《驢得水》
5月
26
2014
驢得水(胡福財 攝,廣藝基金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39次瀏覽
謝東寧(特約評論人)

近年來大陸劇場演出,在官方政策的帶領之下蓬勃發展,觀眾人數和演出場次也快速膨脹得驚人,譬如大陸電影圈票房,動不動就以「一個億(RMB)」計算,新興的劇場界也不遑多讓,巡迴「百場」已經不稀奇,先鋒戲劇導演孟京輝的兩個舊戲新演(《兩隻狗的生活意見》、《戀愛的犀牛》),已經累積破千場的演出記錄,光憑數字就可以讓台灣的劇場工作者,為之瞠目結舌、望之興嘆。

不過劇場演出不能光看場次和票房,我們或許會說,台灣劇場圈擁有深厚的人文素養、開放的思想環境、與較為成熟的現代劇場環境,作品的創意與內容是台灣的優勢。這話雖然可以令自己心安,但看過了2014兩岸小劇場藝術節《驢得水》的精彩演出,這優勢還能保持多久,不禁在筆者心中響起了一個問號?

去年大陸最具話題的小劇場作品,有從校園打進主流市場的南京大學校園話劇《蔣公的面子》,與民間劇團斯立戲劇的小劇場作品《驢得水》,前者以傳統文學風格、後者以市場戲劇效果風靡整個大陸劇場界,雖然各擅所長但演出都早已超過百場,成為不同人馬各擁其主的兩齣「神劇」。這次廣藝基金會能將《驢得水》引進高雄、台北兩地演出,也讓台灣的劇場觀眾,能親身體驗其傳聞魅力到底如何?

《驢得水》故事時間設定在民國三十一年,地點是位於鄉村的三民小學,校長和三位老師用一頭驢來假冒教師「驢得水」領薪水,某天長官來視察,趕緊找來鐵匠冒充這位不存在的英語老師,過程笑料百出,結果更為荒誕,長官竟然將這位冒牌老師當模範農村教育家,準備好好包裝去領美國慈善家的補助,但冒牌老師最終紙包不住火,眼見美國慈善家來訪,一群人想盡各種荒誕的手段與方法,只為了繼續欺騙,拿到一百萬的鉅額捐款。

故事有點類似果戈里的喜劇《欽差大臣》,重點是在諷刺官僚體系的虛假,但這齣戲卻更為在地化,將幾位有志於改變中國農村貧愚弱私面貌的知識份子,面臨現實教師薪資、教學資源貧乏,利用巧門多報了一份教師薪資,然後帶來的一連串的「現實主義荒誕喜劇」(據編導說,故事靈感是來自真實案例),所以全劇處處都是暗喻今日官僚的「擦邊球」諷刺笑料,加上古典的義大利即興喜劇誇張肢體,好萊塢式笑點不斷的快節奏編劇,以及演員火力全開的高能量演出,構成了這一齣話題性十足的成功喜劇。

這齣戲的話題性,也是在編劇巧妙地將這虛偽的官僚,推給國民黨時代的民國,閃過了大陸的審批制度,其中又融合了共產黨對於農村教育的重視,看似有志於教育百年大計的老師,卻身陷今日一切為錢看的腐敗官僚,以及種種中國見怪不怪的奇誕荒謬現象,以及將「驢」與「人」(老師)的相互比擬,眾生喧嘩、怪力亂神地描繪出一幅馬奎斯小說裡,悲喜交加的魔幻寫實景象。

所以編導其實是很有智慧地將「反抗」現存社會亂象,包裝在荒誕的喜劇節奏之中,所有的諷刺都是隔空打牛,但又點到為止(包括悲傷)讓各方觀眾各取所需,無論你要解釋為社會寫實?或者商業鬧劇?豐富的內容算是應有盡有。雖然對筆者來說,這齣戲缺乏角色性格的統一、故事情節的過於喧囂、以致於無法對人性有更深沈的挖掘,不過有了去大陸演出,觀眾邊滑手機邊看戲的經驗,能在兩個小時演出時間內,牢牢抓住觀眾的眼睛,對於這齣戲的煞費苦心,也真的是衷心佩服。

話說回來,一齣戲能夠演出超過百場,其中累積的各方經驗與觀眾回饋,真的是創作的最寶貴養分,大陸劇場依這樣子的速度發展,再加上台灣政府文化單位的貧乏作為,將來大陸劇場的佔領台灣快速膨脹的表演場館,恐怕也會像電視台一再重播「甄嬛傳」一般,毫不意外。

《驢得水》

演出|斯立戲劇(北京)
時間|2014/05/23 19:30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多功能展演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這是一齣以寫實為基礎的戲劇,演員在舞台上爭吵的面紅耳赤,直至謝幕時仍可見角色的情緒尚未脫離。讓人不禁嘆息台灣現代戲劇尚未領略寫實的真諦,便躍進到非寫實的劇場形式,實為可惜。(羅揚)
5月
29
2014
連環炮似的劇情能被細細記起多少最後變得不重要,觀眾最終得到的是知識分子理想幻滅與官僚體系上下其手的結論,而這些嘲諷放在虛構的民國三十一年時空,對照現下仍不顯過時。「人不如牲口」從劇名命名開始,到戲裡驢被殺了,更深層的「人殺了自己」的指控滲出血水。(紀慧玲)
5月
28
2014
編劇用「驢」來代稱,其實也是一語兩關,「驢」本身是真有其「驢」,但也用來批判這個社會現況,不停地用鴕鳥心態,來面對跟處理已經發生、或是即將發生的危機。(吳承翰)
5月
27
2014
由大陸劇團演出的《驢得水》,可發現對岸藝術家們,對於目前整體大陸社會現象的反省,並由此劇受歡迎的程度,可見它於多數人中逹成的共鳴,這份省思,也同時反應了大陸於藝術文明上的正逐漸成長著。(李旻原)
5月
22
2014
坂本龍一為《TIME》寫作的主旋律(絃樂),其和聲結構呈現一種無前無後的靜態,亦呼應了「夢幻能」的時間結構:鬼魂的時間只有當下,沒有過去與未來。或許,這亦是坂本龍一在面臨人生將盡之際,領略到的在生與死之間的時間的樣貌。而物件聲響、環境噪音與電子聲響的疊加亦給予音樂含納宇宙無數異質聲響的時間感。
3月
28
2024
《TIME》中所有劇場元素,無論是整合的或破碎的影像、行走的或倒下的肉身、休止或連續的樂聲、平靜或波動的水液、漂浮與蒼勁的文字話語、觀眾的屏息或落淚等,每一個元素就如同互相層疊滲透的音符與音質,讓劇場觀眾對於時間的感知,在時而緊縮時而張弛的元素堆疊中, 在每一段的行走中延長或是縮短時間感知。
3月
28
2024
《TIME》作為坂本龍一晚期的劇場音樂作品,一方面運用笙獨特的音調塑造出空靈的意境,並結合高古史郎在視覺上的設計,使此地滯留於生死之間,笙音帶來生息,沉默隱含衰敗,田中泯的身姿恍如幽魂,步行於水鏡,攝影機記錄下老者的滄桑。觀眾凝視他,猶如凝視消亡。另一方面,當來自各地的照片遍布投影幕,又似乎能隱約窺知坂本龍一晚年對自然環境的思考,其故鄉所曾遭遇的天災人禍,或許都在這位一代大師生命中留下痕跡。
3月
28
2024
全劇接近尾聲時,被重重包圍的警調逼到牆角的角色們,突然打破第四面牆,邀請觀眾幫忙藏匿「贓物」,成為抗爭行動的共謀,台上(角色/演員)台下(觀眾/群眾)開始玩起「你丟我接」的同樂遊戲,氣氛熱烈。編導可能認為這樣的場景,可以代表藉劇場反諷現實、紓解焦慮、為民喉舌的功能,得到觀眾的認同,期待在博君一笑之後,能讓君深自反省。對我而言,仍不免有些疑慮:歡樂激情過後,終要回歸現實,劇場裡異想天開的瘋狂行動,是否真能轉變成面對現實的批判思考與理性抉擇,仍待驗證。
3月
28
2024
換言之,歷史難以被真正地再現,而報告劇的中性狀態(in-between)迫使群讀演員拉開與過往他者記憶的客觀距離,有自覺地以自身生活經驗棱鏡識別、折射劇中人物的生命狀態和理想主義實踐,從回溯當中逼視眼下社會所面臨的危機時刻,在啟示的瞬間將現實中一再丟失的希望重新贖回。
3月
25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