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鋪直敘的散文《小太陽》
1月
07
2015
小太陽(安徒生與莫札特創意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44次瀏覽
謝鴻文(特約評論人)

在所有的文學類型中,散文最能直接顯露私我思想與情感,語言可以直白,不用像詩要費力去經營語言意象,甚至變得晦澀難懂。而散文要轉化成戲劇,戲劇性元素,肯定無法與小說相比,這是散文的劣勢,但也是散文的優勢。這話怎麼說呢?正因為散文之「散」,未必在完整敘述一個事件或行動,反而賦它積木般的特質,可以在文字裡尋找拼組成戲劇的蛛絲馬跡,也許只是一個靈光乍現選中的段落,也許只是一個直覺感應拾起的語句,自由不拘,看似隨性,可是創作需要的不就是如此自由的想像空間嗎?

以此觀點來看《小太陽》這齣音樂劇,就不會介意這齣戲沒有太強的戲劇張力,整體感覺的確就像一篇散文,很平鋪直敘的在說一個「家」的故事--這個家的男主人就是寫下《小太陽》這本散文的兒童文學作家林良(子敏)。林良的《小太陽》有如日記體記事,書寫著他結婚到婚後,育養三個女兒加一隻狐狸犬斯諾的種種生活趣事,筆觸溫煦,處處洋溢著柔軟童心。不過《小太陽》這齣戲也不完全以《小太陽》為本,編劇另外旁及《現代爸爸》、《小方舟》兩本書,這兩本書如《小太陽》的延續,不論題材或寫作風格皆似。這使得《小太陽》這齣戲內在基調統一,從原著的各篇章中擷取適當的故事後,再依時間倒序的概念,一一將故事組裝完備演繹。

既然標榜是音樂劇,音樂在這齣戲中的比重份量相形重要。基本上,每場戲都會有一至兩首曲子,不外乎是主角在情境中的心聲表達,多半是款款抒情或俏皮歡愉的氛圍,恰如其分的映照這家人的溫馨互動。少數特別的例如描述孩子上學遇到一位教中文的外國老師(Giovanni Voneki,中文名:吳子龍飾演),他唱起〈ㄅㄆㄇ之歌〉帶有饒舌味道,輕鬆活潑贏得滿堂彩。另外尾聲前斯諾(黃耀緯飾)突然被擬人化的站起來,唱起〈謝謝〉感謝主人給了牠一個溫暖的家。這個橋段有意提醒我們斯諾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但從寫實到童話化的突然轉變,促使我們再回頭將戲從頭到尾思索一遍,不禁疑惑前面戲中我們看見的斯諾,是一隻無聲的寵物,只和三女兒瑋瑋玩,偶爾也會依在爸爸腳邊或癡癡望著等待一個摸頭之類的動作,除此之外與其他三個家人沒啥互動,更欠缺感情依附聯繫的場面描繪,因此斯諾在這個家及這齣戲中,感覺只像是寥以點綴的一抹風景,更多時候如過往雲煙一般來去,於是由牠唱出的〈謝謝〉,少了飽滿情感烘托,顯得有點虛弱無力了。

但這齣戲最困擾觀眾的並不是斯諾突然會唱歌,而是飾演這家人的演員有好幾組,光是爸爸一角就有三個演員輪流,每個人的外型、表演風格有異,失去統一,錯亂難免。過場急促,舞台設計不當,場面調度混亂也是這齣戲的一大問題。中山堂光復廳這座日治時期留存的古蹟建築空間,有一「V」字型的寬敞樓梯,這齣戲將舞台搭在一樓樓梯入口兩側,右舞台高左舞台低,當演員在低矮的左舞台,右舞台前的觀眾視線流動不順暢,更多死角;至於高起的右舞台,方形舞台周圍還多了一層階梯,那階梯寬度似乎又過窄長度過高,以致每次看演員小心翼翼上下都會為之捏把冷汗。「V」字型的樓梯戲裡被運用了幾次,效果倒是不錯,例如爸爸帶著大女兒二女兒南下找太陽,女兒在摩登的百貨公司搭上新奇有趣的電梯,物象貼近,營造出自然不造作的連結。

若再抽離回到中山堂光復廳的建築空間,古蹟之「舊」與百貨公司電梯之「新」,不同年代的時空跨越對話衍生意趣,這正是劇場可以施予的魔法。可惜《小太陽》這齣戲展現的魔法,僅僅是一瞬間如煙火的驚喜而已。

《小太陽》

演出|安徒生和莫札特的創意劇場
時間|2014/12/20 19:30
地點|台北市中山堂光復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誠然,故事的熟悉感加上網路作梗的堆疊,讓觀者對演出內容多少還能掌握劇情所傳達的內涵,無論是回應先前的教育宣導或是反映當今的網路亂象,背後所蘊含的社會教化意味仍顯得相當濃厚,勸世的目的不難體會。但既是標榜「音樂劇」作品,則做為主要架構的音樂旋律、唱曲歌詞、肢體節奏,則必須面對最殘酷的演出考驗。細數曲目表中包含序曲、終曲及中間串聯等洋洋灑灑總共多達十五個曲目,音樂唱段的編創可說具足了滿滿的誠意。
3月
13
2024
從四季風土節氣發動的表演文本,進入了童年的回憶,收尾落在劇中主人翁有感成長敘事的疑惑與追求:「什麼樣的果子才是最好的果子?」「妳就是妳自己。」「我就是我自己?這樣就可以去冒險了嗎?」雖然,這樣的感悟,帶著正向的能量、溫暖的鼓勵,不過,前半場所展開的土地連結或家族回憶,予人期望更多的開展,到此戛然中斷,讓人若有所失。抑或是換個角度解讀,從家族淵源到個人成長,恰足以引動聯想人生的終極問題:我們從哪裡來?往哪裡去?我們是誰?因此,即使觀賞結束的時候,我們是無法知道真正答案的,一如生命的腳本總是無法預知未來禍福,必須自行邁開腳步前進,才能揭曉謎底吧。
3月
05
2024
導演的場面調度,展現對文本的極大尊重與自我節制,以簡潔的手法,讓演員的身體與聲音在幾乎空無一物(除了必要的桌椅和視覺焦點的紙捲),但有強烈設計感的劇場空間中,自然而平靜地流動,有效地發揮文字內涵的戲劇性與抒情性(lyricism),貼切呼應作品主題。自屋頂平滑地斜掛而下,位在舞台中心的特殊材質「泰維克」紙捲,雖是舞台視覺焦點,但並不會轉移或妨礙我們的觀看、聆聽,而更像是舞台上的第N個角色(文學作家、Bella的一夜情對象),與戲劇文本平行互文的其他文本(創意寫作課程指定閱讀),或者角色生命情境的隱喻(Bella自殺的嘗試),最終更成為角色個人生命的寄託:Bella的最後一段獨白,全場靜默無聲,以投影呈現在紙捲上,我們彷彿隨著她的引領,翻著書頁,讀著她為Christopher寫下的悼詞,沉靜地聆聽著她——或許還有我們自己——內在的聲音。
3月
04
2024
《乩身》以加倍誇飾的手法來觸及問題意識,討論民間信仰在當代潮流中的轉變:神明文創化、信仰科技化與信眾速食化。在民間傳統信仰中,乩身是跟神明有特別緣份的信徒,作為神明降世所附身的肉體,本來的責任是協助神明濟世救人。然而《乩身》的虎爺乩身沒有特殊體質,也沒有「坐禁」靈修,而是表層意義上的吉祥物般的存在。不只神明周邊可以文創化,地獄會是熱門旅遊景點,枉死城更可以是開party的好地方。
2月
09
2024
一個大哉問,如何逃出父權體制,及其婆系的代理人?求助於祭品的獨棟紙紮屋,這是已惘然的死後事,《鼠婆太》要凸顯的是快意人生的在世事,也就是甕養白蘿蔔為菜脯及其蛋。事實上,白蘿蔔屬十字花科,不是繖形科的紅蘿蔔,所以不叫white carrot,而叫radish,或可加上white,西方人依據它的日語「大根」俗稱為daikon——閩南語就是菜頭。但無論叫什麼,它就是塊莖類,是這齣奇幻劇的主要符號,而德勒茲著名的「塊莖」(rhizome)思想在此倒是很契合。「塊莖」是某種運作,是相反於樹狀或單一系譜的體系,一種跟域外產生連結或交遇(encounter)的思維,且總是保持差異,或回到差異自身,它有六個運作法則:連結(connection)、異質性(heterogeneity)、增多性(multiplicity)、不定意指的斷裂(asignifying rupture)、製圖術(cartography)以及「轉印法」(decalcomania)——也叫貼花轉印法。就像團名「末路小花」的命名很奇魅,德勒茲把貼花的decalcomania解釋為一種「塊莖」則是很妙用,他這麼講:
2月
09
2024
正如演出地點選擇編導許芃老家祖厝,是名副其實的沉浸式現地製作,故事也取材自大量的許家親族訪談。不過,《鼠婆太》卻非一齣許家家族興衰史(更沒有藉知名後代子孫牽連台灣近代史),而是從這個中壢過嶺的客家家族,傳遞個人(特別是女性)與親族之間的愛恨情仇。
2月
06
2024
故事從結束開始,梁山伯與祝英台化作蝴蝶雙雙飛去,留下來的馬文才要如何去面對這樣的局面?陳家聲工作室取材經典故事《梁祝》,拉出馬文才為主角向外開展,揉入當代語彙,透過喜劇手法投以存在主義的哲思。
1月
26
2024
在探討導演手法和故事精心佈局之前,必須提及「病人」這個角色中所植入的「亡靈」(phantom)。病人在童年喪母後長年與醫師的父母同住,在「契媽」的暴力、極端宗教信仰和精神壓迫下,塑造了「契媽」的亡靈。病人偶爾以國語表現亡靈的人格,以這樣的方式與醫師對話。
1月
19
2024
這種非寫實的營造反映在角色名字、場景設計與音樂燈光等,而本劇為了在地化,雖然刪掉了比較多涉及異地文化脈絡的描寫,導致文學性手法帶來的抽離感被淡化(諸如地名的諧音、白蘭琪的名字法文原意、愛倫坡的諧音雙關等台詞均被刪除),但也在其他地方,加深了非寫實元素的運用。
1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