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搞怪,內在精神其實是很嚴肅的,《搞怪精鄰》就是這類型的創作,表達出來的形式看似輕鬆把觀眾逗笑,但其意圖當不止於此。
來自以色列的生命力劇團(Nephesh Theatre),成立於1978年,簡介資料說他們的作品向來著重反映多種信念,其中多數是描繪以色列社會內部的差異性,強調必須擁有共同的語言和橋梁,才能實現相互尊重。印證《搞怪精鄰》這齣戲,亦是十分契合的。
戲開始,我們看見白色布幕後,亮起一個光圈,隨之一個人影出現,左右張望中流露出幾分諜對諜的感覺。隨之演員A(戲中無名字,姑且這樣稱呼)走出來,從他的穿著打扮看來,還有他在家轉收音機聽歌劇,揣想是比較中上階層身分的人,個性與生活模式都很正經八百。演員B則剛好形成反差,他看似一般上班族,服裝與生活呈現休閒風格,性格上也顯得隨興自在。新來乍到的B,種種誇張乖違的行為,干擾了A平靜高貴的生活,為了報復B,A每天像鋸木頭一樣,拉著甚刺耳難聽的小提琴,不服輸的B,也拿來電鑽達達達回應……。這齣戲就在這般你來我往,你出招我拆招,最後竟因一個被拋棄的嬰兒,讓兩個大男人剛直的心在照顧嬰兒中融化,兩人握手言和,從此和平相處。
毫無疑問的,嬰兒在這齣戲裡扮演著潤滑的角色,用他的純真對照兩個成人的世故;而這個角色的存在,不僅是現實意義中的人,更具有宗教中天使的象徵,在Miranda Bruce-Mitford& Philip Wilkinson《符號與象徵》一書中就指出,猶太人、基督教突擊伊斯蘭教的穆斯林都是天使為上帝的傳訊者,認定他們是超乎人類的精神存在,是人類與上帝之間的傳遞媒介,將上帝的意旨反映給人類。以色列這個國家做為宗教的聖地,宗教的符號與象徵徹底滲透在社會文化日常根深柢固,加上與鄰近中東國家經常有戰爭,對永世和平的渴望自不在話下。
如果進一步再思索,嬰兒是一種無語言的生命個體,或者說嬰兒必須隨著身心成長漸進「獲得語言」(acquiring language),美國語言學家詹姆斯基(Noam Chomsky)把兒童中樞神經系統中生來便具有一種「語言獲得裝置」(language acquisition device)比喻成像一個盒子,外界的語言經由耳朵進到這個盒子,日後再從這盒子裡輸出,形成語言的生成文法。透過詹姆斯基這美妙的比喻,再回過頭來看這齣戲中也刻意將兩個成人演員的語言抽離了,他們開口咿咿啊啊的表達狀態,不就像是嬰兒嘛!換言之,他們的不和互鬥,暗喻了比兒童還幼稚的心智;也只有接觸到比他們聖潔純真的嬰兒,三者的語言遂有了共同交集,當然也有了愛。
不得不承認這齣戲,即使是在無語言演出狀況下,一點也不妨礙觀賞的樂趣,兩位演員在對立爭吵的情節中,一直運用肢體的幽默與想像,牽動著觀眾的心去同理、投入。例如B拿了A的蘋果,咬了一口後突然舉起蘋果說出一個音似「iPhone」的詞,咬兩口變成「iPhone2」,然後就把蘋果丟下不吃,這一方面似在作弄A,另一方面又像在嘲弄「蘋果公司」,莫非這是一種有意或無意對資本主義商業巨獸的一種不屑挑釁嗎﹖
當然,兒童觀眾不會看出這層意涵,純粹接受演員動作營造的喜感也能過癮看完整齣戲。而我由小觀大所見,走向從社會、政治、文化的脈絡裡去提挈寓意,看著看著就把這齣戲看成一則其實頗沉重的寓言了。
《搞怪精鄰》
演出|以色列生命力劇團Nephesh Theatre
時間|2015/09/19 14:30
地點|新北市藝文中心演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