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內的幽靈低語《夏日微涼夜話4─闇夜的小路上》
5月
06
2016
夏日微涼夜話(曉劇場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542次瀏覽
葉盈孜(社會人士)

2015年曾獲邀於臺北藝術節演出的曉劇場「夏日微涼夜話」系列,以公車為載具別開生面的編排頗受矚目,今年新開臺南版圖,採雙公車線方式進行,同樣以在地鬼故事為主軸,加入解謎元素,較之先前曾參與的《玩戲空間》遊戲過程與故事本身的疏離,本次經驗是較完整而與整體敘事關聯的,文本中加入歷史傷痕的揭露,亦使本齣戲不只話鬼,也話一段埋藏在幽冥中的人性。

本劇關注的「選擇」與「分類」,其實自領票後兌換的平安符即啟動,踏入吳園廣場,夜色中熒熒散發微光的白色燈籠,懸吊於麻繩上隨風搖曳,鬼魂漠然散坐觀眾席後方,第一幕展開,燈籠應聲落地,鬼魂便逐一穿越觀眾緩步走向舞臺,是一頗具力道的開場。然而,演出卻是演員以平板音調讀劇,兼以肢體的伸展扭曲呈現,而各演員均無特定身分,同時為所有角色發聲,錯綜的安排略顯凌亂,使戲劇成分降低 (也或許是導演的本意?),甚者幾乎所有場地的硬體設備均有瑕疵,以致演員敘述的情節難以完整入耳,在錯過幾個段落後,即便觀眾再如何努力拼湊隻字片語,也極易就此出戲,而流於「鬼自說鬼話」的窘境。

吳園演出落幕,每位觀眾循著置於平安符中的「身家財產」,依鬼魂指示分別進入兩臺公車,自此踏上殊途。於公車上全員需同心協力尋找四散在車上的拼圖,湊齊而成一組指引眾人前往第二站風神廟的「咒語」,抵達後須解開答案為「1947」的密碼鎖,自此便隱約透漏本劇欲添入政治傷痕的訊息。本站因在場域規劃上並未與外界切割,故以廟門為背景的舞臺後方,兩位廟公怡然自得地翹腳閒談畫面,周邊機車轟隆而過的聲響均一併略嫌干擾地入戲,但劇情配合風神廟各區域燈光的明滅運用,鋪陳幽微細緻的光之幻景,而情節中風神的出席,亦令觀者在直面神靈的當下,感受身歷其境的莊嚴氛圍,均值得稱許。

再度上車,因謎題較有難度,故公車繞行市區一陣子,於車上鬼魂亦不停訴說「領頭者必須冷酷」等囈語云云,直到解謎成功後方得進入最後一站─老臺南絕不願夜間造訪的五妃廟。眾人須憑公車上提供的座標找出「權杖」及保命的唯一「咒語」,並群聚於樹下朗誦,此時便知保命咒語實為228事件政府為執行清鄉掃蕩政策而頒布的文告。然而許是兩車的時間控制未掌握妥善,等待許久,另一車的觀眾方抵達。在鬼魂喊著「叛徒們」已到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頭戴牛皮紙袋的數人,及彷彿被押解著列隊入場的人們,視覺衝擊與最初的「分類」,在此一併獲得解答。而後續斬首處刑過程,許是因被模擬斬首者的同伴在群眾中嬉鬧鼓譟,殺聲此起彼落,竟與彼時刑場呼應,在血尚未冷卻之前,尚是團結破除困境的夥伴,然為了生存,只能忘卻所有曾經並牢記保命的咒語,行刑的畫面在歡騰的渲染下顯得格外諷刺與傷痛,意外地深具畫龍點睛之效。

綜觀全劇,許多安排甚具巧思,比如分類是依平安符中的「身家財產」價值判定,價高者往風神廟的路線行進,並獲得權杖,成為威權的執行者;價低者則通往農試場路線,並成為囚徒,以此暗喻其時分類的潛規則。本劇於整體遊戲、劇情與場域情境的結合,均可圈可點,並成功使觀眾從參與遊戲繼而與之同感沉浸,然其表現方式及硬體設置上仍有進步空間,亦期待本系列持續出新,探索那些潛伏在闇夜角落,無傷大雅的軼聞鬼話,或者歷史記憶中難以言說的深刻恐懼。

《夏日微涼夜話4─闇夜的小路上》

演出|曉劇場
時間|2016/04/29 20:00
地點|吳園藝文中心戶外廣場、風神廟、五妃廟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
劇作前後,笙演奏家宮田真弓,始於自然聲中出現橫過三途川,終於渡過三途川後與謝幕無縫接軌。無聲無色,不知不覺,走進去,走出來。生命與死亡的界線,可能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分明。
4月
09
2024
兩個劇目分在上下半場演出,演出意義自然不單純是揭示狂言的作品,而是透過上半場年輕演員演出傳統劇目《附子》,表示傳承傳統的意味,下半場由野村萬齋演出新編劇目《鮎》,不只是現代小說進入傳統藝能,在形式上也有著揉合傳統與現代的意義。
4月
08
2024
對此,若是回歸本次演出的跨團製作計畫的起點之一,確實達到了節目單上所說的「展現臺灣皮影戲魅力」。因為,除了現代劇場的場面調度、意象經營、表演建構,我們也能在作品中看見了「序場」的傳統皮影戲熱鬧開場,也有融入敘事文本角色關係演變的新編皮影戲,兼顧了傳統與創新的美感意趣。
4月
0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