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水,水就是你《那些記得的—城市訊息》
10月
21
2016
那些記得的—城市訊息(安娜琪舞蹈劇場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67次瀏覽
錢苾先(國中表演藝術教師)

醫生說,人體百分之七十由水組成;科學家說,地球百分之七十由水組成。水之於我們的生活,是多麼重要而不可或缺──這是具象的形容;也是抽象的隱喻。因為水,它可以不只是水。

這是一場關於水的表演。

演出這一天,天空飄起細細的雨,好幾架直升機就這麼巧地,在空中盤旋,此起彼落的聲響,就像事先安排好的環境音效,融洽地進入表演。提早到的觀眾,早早選了適合的座位,好似越先搶到的位置,觀賞視角就越好;但事實卻相反,這場演出根本就沒有所謂「適合」的位置。

音樂終於響起,幾位身穿灰色素T、淺藍色長褲的舞者,從走廊、從樓梯、從圍觀的人群間,穿梭而過。他們急著找尋某樣東西,是什麼東西?一瓶瓶水從二樓、從三樓被丟了下來,他們接住,投以堅定的眼神作為回報。就在這樣拋與接的過程裡,不論是水瓶、亦或眼神,都能讓觀眾感受到,人們所要尋找的不只是水瓶,而是那個人與人間溫暖的流動。

我們能不能解構水?當二十世紀人們開始解構文本時,水同樣能被解構。水是由一粒粒微小分子所組成,就像牽著手的舞者,互相拉扯、而後分離,那是分子與分子間的牽動,也是人與人間的愛恨情仇。

或許是水的重量太難被量化,他們只能透過「雨露」,呈現水的優雅──是的,舞者就是雨露──他們從樓梯的頂端,慢慢、慢慢地擴散,再慢慢、慢慢地流到地面,他們的身體,幾乎和天上下的小雨融合為一,那樣流動著、擴散著,好似有股源源不絕的能量,在體內發酵著。

你就是水;水就是你。儘管你們多想合而為一,但事實卻是:水的透明,襯出人的不透明。

這場水的嬉戲,就像世故的遊戲。當舞者透過身體的不同部位,玩起接觸即興,把水瓶傳送到這裡、那裡,再靜靜地傾瀉而下、流入水溝,觀眾所感受到的,盡是一段段關係的相遇與結束,就像城市裡的鴛鴦,從情人變成陌生人;然而,「水能覆舟,亦能載舟」。透過水瓶的拋與接,舞者與觀眾開始有了互動,他們在水的牽引下,在空中劃出隱形的軌跡,在心中搭起溫暖的橋樑,他們的關係,像極了他們的身體,柔軟而延綿。所以說,水是透明的、中性的,它的好與壞,透過不透明的我們,為它上色。

環境劇場不同於鏡框式舞台,它有多變、多方位的焦點,觀眾永遠猜不準哪裡才是最「適合」的觀賞位置,所以眼神必須跟著表演者,從三樓看到一樓、從大草皮看到落地窗。那是一塊乾淨得發亮的透明落地窗,據說工作人員在表演前,可是努力擦拭過。在它的透亮背後,是舞者們的身體,他們正貼在落地窗上,緩慢地蠕動,彷彿露珠。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漸漸分不清誰是雨、誰是露;誰透明、誰不透明。但這一點也不重要了。此時此刻,你就是水;水就是你。

表演終於到了尾聲,舞者們排成一列,從樓梯頂端直奔而下,他們本是要謝幕的,卻像極了一陣洪水,傾瀉而下,直搗人們心中。

《那些記得的—城市訊息》

演出|安娜琪舞蹈劇場
時間|2016/10/09 16:30
地點|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舞大樓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這個作品裡面,看到許多純真的好奇心,表演者彷若在提問:該如何在開放空間中使用身體?在一個平常系所教室外的中庭迴廊與樓梯走道,我可以用什麼樣的方式讓自己在這些空間裡面移動呢? (張懿文)
10月
11
2016
存在,是《毛月亮》探索的核心,透過身體和科技的交錯呈現,向觀眾展現了存在的多重層面。從人類起源到未來的走向,從個體的存在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每一個畫面都映射著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4月
11
2024
《毛月亮》的肢體雖狂放,仍有神靈或乩身的遺緒,但已不是林懷民的《水月》之域,至於《定光》與《波》,前者是大自然的符碼,後者是AI或數據演算法的符碼。我們可看出,在鄭宗龍的舞作裏,宮廟、大自然與AI這三種符碼是隨境湧現,至於它們彼此會如何勾連,又如何對應有個會伺機而起的大他者(Other)?那會是一個待考的問題……
4月
11
2024
不論是斷腳、殘臂,乃至於裸身的巨型男子影像,處處指涉當前人們沉浸於步調快速的科技世界,我們總是在與時間賽跑,彷彿慢一秒鐘便會錯失良機,逐漸地關閉自身對於外在事物的感知,如同舞作後段,畫面中殘破不堪的軀體瞬間淡化為一簾瀑布,湍急的水流在觸及地面時,便消逝殆盡
4月
04
2024
彷若《易經》,舞者是爻,不同組合就會產生出不同的卦象,衍生不同的意義,賴翃中內心那股擺幅可大可小的企圖,便是讓他的舞作得以產生不盡意的神祕魅力所在。
4月
01
2024
在隘口,震懾行者的不僅為前方異域,亦可能為身後如絲線交織的緣分與關係。當女孩坐在面對觀眾的木椅上,舞者們相繼搬來椅子加入這奇異的家庭相片裡;當他們彼此打鬧、傳遞零食時,僅屬於緊密群體的結構與交流關係逐漸清晰。而樂團的存在被揭示,他們於藍色布幕前的身體及聲音一同成為作品本身,此世界亦產生變化。
3月
19
2024
相似於德國舞蹈家魯道夫.拉邦(Rudolph von Laban)的動作分析論;克朗淳自箜舞圖畫彙整而出的六大元素,囊括了動力流(Flow)、空間(Space)等動力質地,同時也獨立出更精細的身體外在同步與內在過渡之三度空間系統。他運用這樣的邏輯來發展身體表現,同時牆上投影浮現出猶如主機監控軟體的頁面,時刻紀錄著克朗淳的動作速度、音樂振幅與一系列的控制端數據面板。這些面板並不具有回應過去、未來的功能性,彼時的時空已隨著克朗淳逐步放大自身的身體演出,將觀者從古老的傳說漸漸擺渡到當下的恆河上頭。
3月
18
2024
Cheken的祕魯山丘、農夫、巨洞、黑馬、煙霧、水與女兒,這套能指的編撰,原本是波瓦對戲劇的構想,但我們何不把它切換成編舞家基根-多藍視角下的Mám(愛爾蘭語)——意指隘口(mountain pass),也有十字路口的意象,是死絕、逃生或步入險境的未知與詭秘之境,還有牛軛、枷鎖等意,引申為踏上肩負重責的道路。再次回到《界》的開場,那是在煙霧中化身為公羊的普卡,驅魔儀式啟動,應是如此看待catharsis的煙薰,而不是概念已成經典、過於僵硬的左派現代版本。至於《界》的收場,儀式不枉費它給出的覺知素(percept),是收攏於它展開的恢弘氣象:起初,女孩身後逸出煙霧,逐漸籠罩全場,刺眼強光開始直射觀眾,台上的巨型風扇旋出強風,不僅吹散了瀰漫舞台的那團煙霧,且猶如颳起一陣形而上的歷史狂風,撲向我們,連人帶心被席捲、攜往不知所終的八荒九垓。
3月
12
2024
我們可以看見「因為/所以/然後」,在亞倫.路西恩.奧文的劇本中,並沒有絕對穩固的邏輯性,不同人稱的交互運用,一如碧娜.鮑許(Pina Bausch)舞蹈劇場中擅長的「重複」與「拼貼」。這種技法固然有其力度,但熟悉感也油然而生。而舞者的身體表現也呈現出族繁不及備載的程式化語彙,如「Lip Sync」的誇飾肢體、「純肢體」的流動線條,以及「虛擬劇場」般將物件藉由身體呈現等方式,筆者也是將其視為一種多元現象。在這種多元現象下的產物有時不免容易產生疲勞,但有時也會反應出極其特殊的化學變化於舞者的表演狀態之中,就像臺灣舞者林士評被塗成像科特尤斯(Kurt Jooss)《綠桌》中死神扮相,且身著紅衣女裝的姿態時,其呈現出的一種自信與迷人,不僅沒有令人感到絲毫突兀的違和感,反倒有一種牽引般的魔力引人入勝。
3月
1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