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捉迷藏《你看看我》
12月
12
2016
你看看我(小事製作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790次瀏覽
謝瑋秦(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碩士班)

與作品英譯”Hide and Seek”相違背的中文舞名《你看看我》,是小事製作成團以來創作的第三號作品。從創團首演《生活是甜蜜》開始,挑戰劇場形式的內心剖析、同步線性式的肢體結構,直至這次意圖解決表演者的狀態、習慣與融合,實驗作品的發展性成為目前為止的創作主軸,主要編創與團隊創辦人員為楊乃璇、林素蓮、蘇品文與特邀藝術家張堅豪,其四人之共通性為皆以編創者與表演者兩種身份活躍,本次作品的主要編創者張堅豪更是首次挑戰長篇舞作,其過往編創作品雖多,但通常既為編創也為表演,首次的純編導便是這次的作品。

《你看看我》不同於能夠容納百人的黑盒子空間(松菸LAB創意實驗室),而是僅容七十人的紅磚瓦屋:大稻埕納豆劇場。離開了黑色包廂,要視而不見場域或是將其融入,成為編創者在編舞之餘,更需要考量之事。觀眾進場時能夠聽見些微的工廠機械聲,可以聽出使用了滾動循環、顆粒性較高等聲響;回觀納豆劇場前身,在作為偶戲博物館前,是周進春茶行,觀眾進入空間,在不刻意察覺的情況下,接收了這個聲響,與場域做了第一次連結。開演前的燈暗可以聽到某種在鐵上震動的聲音,在燈光轉換的同時則可看見二樓迴廊上女舞者陳詣芩沿著黏貼在把手上的波浪板,往正對著觀眾席的紅磚瓦牆行走,作為開場第一段的獨舞,張堅豪選擇了先觀看場域,從與牆壁的肢體碰觸、行走在高低階上、如何摸到更高的磚塊等,觀眾跟著表演者的手,視線焦點座落在舞台以外的空間上。值得一提的是,被拿來當作表演者休息室側台,也成了舞台的一部分,透過開關門將想像空間延伸。

本次演出的燈光,由來自德國,曾於柏林人民劇院、荷蘭國家歌劇院、慕尼黑室內劇院擔任燈光設計的Jurgen Kolb作為燈光顧問,場上可見日光燈管、小太陽與展場照明燈,抬頭一看劇場燈則以最簡單的需求為主。舞作開頭藉由日光燈的交替,從白光轉換至黃色燈光使得空間的溫度與場域的線條更為明顯;而場上冰箱細縫所流洩出的白光,又比日光燈之色調更為冷冽,猶如冰封一般的將內容物保留其中。從表演者休息室所透出的光線,透過舞台上的鋁梯,在紅磚牆上打出了如電影分割鏡頭般的剪影畫面,轉換之間,像是快轉了時間,在五分鐘的時間讓觀眾有如從晨光至日落的錯覺。不禁讓筆者想起,小事製作創團首演《生活是甜蜜》在華山果酒禮堂也運用了燈光光線虛實交錯,對於時間的呈現,可以看出不只是使用純粹黑盒子空間,更是因地思量。

舞作大約可以分成三個段落:半即興遊戲方式、重複性的雙人、物件重組肢體抬舉。第一段在獨舞的靜默之後,其餘三位舞者出現至場上,在不斷的身軀轉換中,摘錄自London Arts Orchestra “Brindisi”的現場演出從掌聲開始,使用之版本也非完整樂曲(這裏所指的完整,並非指曲目長度,而是指樂曲的流暢程度)。樂曲開頭聲樂家的笑場、觀眾打斷樂曲進行、聲部變換不照傳統演唱等,似乎是以第三種方式傳遞─你聽,這才是真實的樣子。當肢體由模仿同伴轉至集中在搓揉男舞者沈樂的身體後,Cigarettes After Sex “Nothing's Gonna Hurt You Baby”的音樂緩慢流出,若單以音樂來看,這是一首以第一人稱作為主軸,與第二人稱訴說自述行流行歌曲,其中歌詞寫道:Always ends in a hazy shower scene(結局卻總停留在那朦朧的細雨中),呼應在舞台上的是男舞者初培榕與女舞者張雅媛在鋁梯後方的片段,以觀眾的視角,這似乎是一段以手為訴說主體的流動,然而,在第二段如電影分割鏡頭般的剪影,打出與視覺上相反的影子,如同悄悄話一般,輕聲細語,視覺上在觀看真實的手時,彷彿能夠從牆上的影子中得到更多未被提出的敘事。David Lang  “Stick Figure”是一首乍聽之下節奏平緩、循環反覆的歌曲,中段音樂將音軌收到最少,只留重拍節奏,四位舞者交錯的雙人舞,從日常的肢體碰觸與擷取運動中的攻守狀態,直至初培榕與張雅媛停留在原地,以抽搐、肌肉張力線條與較緩和的流線型肢體,所有的轉換點皆隨著沈樂與陳詣芩的移轉而產生變化,在速度堆疊中,情緒也從中找到了出口得以宣洩。

以球場與體育賽事播報作為最末段的聲音來源,試圖將氛圍拉回日常,或者說藉由聲音符號打破音樂堆積的節奏。至此,回想舞作之中也穿插著一些聲音,如機器運作聲、冰箱內部的體育賽事聲音等,同步的堆疊在最後完整呈現,與其說張堅豪以籃球肢體動作與互動關係作為核心發想,更可以說是將這些動作分解與重組,在最後的籃球節奏中,回歸到原型裡。演出過後,舞台上的冰箱中所存放的各種罐頭食品,彷彿各種無法被開啟的秘密,被封存在這個空間裡。

《你看看我》

演出|小事製作
時間|2016/11/24 19:30
地點|納豆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想逃離被看的專業舞蹈訓練下的編舞者,與享受被看的素人舞者。已經多多少少給出了具暗示性的方向,究竟是真的想躲藏?或其實想被看?或是透過什麼樣的面貌被看? (樊香君)
12月
02
2016
存在,是《毛月亮》探索的核心,透過身體和科技的交錯呈現,向觀眾展現了存在的多重層面。從人類起源到未來的走向,從個體的存在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每一個畫面都映射著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4月
11
2024
《毛月亮》的肢體雖狂放,仍有神靈或乩身的遺緒,但已不是林懷民的《水月》之域,至於《定光》與《波》,前者是大自然的符碼,後者是AI或數據演算法的符碼。我們可看出,在鄭宗龍的舞作裏,宮廟、大自然與AI這三種符碼是隨境湧現,至於它們彼此會如何勾連,又如何對應有個會伺機而起的大他者(Other)?那會是一個待考的問題……
4月
11
2024
不論是斷腳、殘臂,乃至於裸身的巨型男子影像,處處指涉當前人們沉浸於步調快速的科技世界,我們總是在與時間賽跑,彷彿慢一秒鐘便會錯失良機,逐漸地關閉自身對於外在事物的感知,如同舞作後段,畫面中殘破不堪的軀體瞬間淡化為一簾瀑布,湍急的水流在觸及地面時,便消逝殆盡
4月
04
2024
彷若《易經》,舞者是爻,不同組合就會產生出不同的卦象,衍生不同的意義,賴翃中內心那股擺幅可大可小的企圖,便是讓他的舞作得以產生不盡意的神祕魅力所在。
4月
01
2024
在隘口,震懾行者的不僅為前方異域,亦可能為身後如絲線交織的緣分與關係。當女孩坐在面對觀眾的木椅上,舞者們相繼搬來椅子加入這奇異的家庭相片裡;當他們彼此打鬧、傳遞零食時,僅屬於緊密群體的結構與交流關係逐漸清晰。而樂團的存在被揭示,他們於藍色布幕前的身體及聲音一同成為作品本身,此世界亦產生變化。
3月
19
2024
相似於德國舞蹈家魯道夫.拉邦(Rudolph von Laban)的動作分析論;克朗淳自箜舞圖畫彙整而出的六大元素,囊括了動力流(Flow)、空間(Space)等動力質地,同時也獨立出更精細的身體外在同步與內在過渡之三度空間系統。他運用這樣的邏輯來發展身體表現,同時牆上投影浮現出猶如主機監控軟體的頁面,時刻紀錄著克朗淳的動作速度、音樂振幅與一系列的控制端數據面板。這些面板並不具有回應過去、未來的功能性,彼時的時空已隨著克朗淳逐步放大自身的身體演出,將觀者從古老的傳說漸漸擺渡到當下的恆河上頭。
3月
18
2024
Cheken的祕魯山丘、農夫、巨洞、黑馬、煙霧、水與女兒,這套能指的編撰,原本是波瓦對戲劇的構想,但我們何不把它切換成編舞家基根-多藍視角下的Mám(愛爾蘭語)——意指隘口(mountain pass),也有十字路口的意象,是死絕、逃生或步入險境的未知與詭秘之境,還有牛軛、枷鎖等意,引申為踏上肩負重責的道路。再次回到《界》的開場,那是在煙霧中化身為公羊的普卡,驅魔儀式啟動,應是如此看待catharsis的煙薰,而不是概念已成經典、過於僵硬的左派現代版本。至於《界》的收場,儀式不枉費它給出的覺知素(percept),是收攏於它展開的恢弘氣象:起初,女孩身後逸出煙霧,逐漸籠罩全場,刺眼強光開始直射觀眾,台上的巨型風扇旋出強風,不僅吹散了瀰漫舞台的那團煙霧,且猶如颳起一陣形而上的歷史狂風,撲向我們,連人帶心被席捲、攜往不知所終的八荒九垓。
3月
12
2024
我們可以看見「因為/所以/然後」,在亞倫.路西恩.奧文的劇本中,並沒有絕對穩固的邏輯性,不同人稱的交互運用,一如碧娜.鮑許(Pina Bausch)舞蹈劇場中擅長的「重複」與「拼貼」。這種技法固然有其力度,但熟悉感也油然而生。而舞者的身體表現也呈現出族繁不及備載的程式化語彙,如「Lip Sync」的誇飾肢體、「純肢體」的流動線條,以及「虛擬劇場」般將物件藉由身體呈現等方式,筆者也是將其視為一種多元現象。在這種多元現象下的產物有時不免容易產生疲勞,但有時也會反應出極其特殊的化學變化於舞者的表演狀態之中,就像臺灣舞者林士評被塗成像科特尤斯(Kurt Jooss)《綠桌》中死神扮相,且身著紅衣女裝的姿態時,其呈現出的一種自信與迷人,不僅沒有令人感到絲毫突兀的違和感,反倒有一種牽引般的魔力引人入勝。
3月
1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