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離正統,航出新方向《奧列的奇幻旅程》
5月
17
2017
奧列的奇幻旅程(FOCA福爾摩沙馬戲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06次瀏覽
謝鴻文(專案評論人)

《奧列的奇幻旅程》這部作品,不算是「正統」的兒童劇。所謂「正統」,依我長期觀察台灣的兒童劇場發現,不外乎是有一個情節簡單不複雜,帶點教育意味的故事;為了搏取兒童喜愛,刻意製造浮誇,甚至愚笨搞笑的語言和肢體;最後則是互動遊戲充斥,也不管那些互動遊戲在戲中有無意義,把能炒熱氣氛當作目的。

看完前述幾個「正統」的兒童劇特徵,不難感覺到我是持貶意的。因為這些「正統」的兒童劇遍佈,反而障礙影響了兒童劇創作者拓展更寬闊的視野,普遍習以為常的結果,就使得兒童劇擺脫不了綜藝化俗鬧的幼稚層次,不能被認真當作藝術來看待,這是我一再呼籲兒童劇場工作者一定要正視變革的問題。

所以《奧列的奇幻旅程》偏離「正統」,表現新穎的形式,毋寧是讓人欣喜,且有更多期待的。但也許有人會立刻反駁,這部作品一開始不也有一個小丑在逗樂觀眾,以及互動遊戲嗎?是!不過請再留意,這段小丑的表演在戲未正式開演前,他的表演其實如同楔子,或者說取代了許多兒童劇喜愛設計的說書人角色,抑或特別安排一兩個哥哥姐姐主持開場的俗套,他的現身,固然有歡樂暖場作用,可是再細究,會發現扮演小丑的郭璟德,接下來將化身成為戲中的男孩馬弟――常受到其他同學排擠顯得寂寞哀傷的一個角色,兩個角色間的反差,其實突顯了生命本就是悲喜夾雜,有苦楚就需要笑容來療養。

再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齣戲的故事事件是以倒序進行的,換言之,舊日已逝,昔時那個馬弟不見了,小丑不有可能就是長大後的馬弟嗎?馬弟走出了童年被霸凌嘲笑的陰影,以陽光開朗快樂的小丑形象,為自己贏得存在的尊嚴與掌聲,他還要為我們敘說了一段曾像是噩夢的童年遭遇,還有與夢神相會的奇幻境遇。依此來看,小丑的安排意義再合理不過了!

當小丑退下後,這齣戲正式開展出一幅夢幻般超逸現實的景象,一個衣著華麗但面容詭異的老人首先登場――他即是安徒生童話筆下的「夢神」奧列,一個總是只穿著襪子不穿鞋,輕輕走路的老人,所以飾演奧列的演員就運用了默劇的身體語言,詮釋出輕輕走路的樣態。以默劇呈現是貼切的,似乎只有這般詩意的身體適合表現夢神的超現實、虛幻、無聲悄然、輕巧移動等特質。

為了統一基調,雖非全部是默劇,整齣戲演出也全然無聲,沒有任何台詞對話,純任肢體揮舞出簡潔流暢的故事韻律節奏。清一色的年輕男演員,除了馬弟的動作常有慢半拍或出錯的糗狀,其餘三人則是動作一致整齊俐落,象徵馬弟被排擠成異類。在那樣的無聲演出中,每見燈光微微聚焦在馬弟身上時,不管是微弓的側身或背影,都掩不住一股憂悒落寞,引人同情。

在戲中不同時機點,也都可以見到幾位演員善用各自的雜耍特技專長來輔助說故事,例如圓環的轉動,球或圈的拋耍,都讓我們看家所謂練家子的功夫本事,動作純熟帥氣,陽剛與柔美兼具,也符合滿足觀眾對馬戲團表演的基本期待。然而圓不僅是道具的形象,也可以說是此劇中重要的意象:有時間之輪轉動的隱喻,有生命成長追求圓滿的願許;再往前回想,奧列出現不久便施展一點小魔術手法,將一條金項鍊變成一個懷錶,圓形的懷錶代表時間,是故奧列就帶著馬弟穿越時間,重溯過往,直面自己與他人的關係,找到問題癥結,也找回信心和勇氣,最後呈現一片和諧圓滿的景象。

這一切的安排有其動人之處,印證了對每一個生命個體的溫柔接納與寬容。FOCA福爾摩沙馬劇團標榜是「新馬戲」的內涵,相信看完這齣戲後,會讓家長與觀眾對兒童劇、對馬戲團都有新的體驗感受,若能進一步甩開舊意識接受更多兒童劇航出新方向,未來兒童劇場還是大有可為的。

《奧列的奇幻旅程》

演出|FOCA福爾摩沙馬劇團
時間|2017/05/13 17:30
地點|新竹市政府文化局演藝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FOCA對於形式語言、敘事手法的一種實驗,進一步藉《奧列的奇幻旅程》打開「馬戲兒童劇/青少年劇場」的另一個起點──不管是對馬戲或是兒童劇/青少年劇場來說,其表達方式都有特殊性,也接合了藝術性與商業性的可能。(吳岳霖)
9月
25
2018
坂本龍一為《TIME》寫作的主旋律(絃樂),其和聲結構呈現一種無前無後的靜態,亦呼應了「夢幻能」的時間結構:鬼魂的時間只有當下,沒有過去與未來。或許,這亦是坂本龍一在面臨人生將盡之際,領略到的在生與死之間的時間的樣貌。而物件聲響、環境噪音與電子聲響的疊加亦給予音樂含納宇宙無數異質聲響的時間感。
3月
28
2024
《TIME》中所有劇場元素,無論是整合的或破碎的影像、行走的或倒下的肉身、休止或連續的樂聲、平靜或波動的水液、漂浮與蒼勁的文字話語、觀眾的屏息或落淚等,每一個元素就如同互相層疊滲透的音符與音質,讓劇場觀眾對於時間的感知,在時而緊縮時而張弛的元素堆疊中, 在每一段的行走中延長或是縮短時間感知。
3月
28
2024
《TIME》作為坂本龍一晚期的劇場音樂作品,一方面運用笙獨特的音調塑造出空靈的意境,並結合高古史郎在視覺上的設計,使此地滯留於生死之間,笙音帶來生息,沉默隱含衰敗,田中泯的身姿恍如幽魂,步行於水鏡,攝影機記錄下老者的滄桑。觀眾凝視他,猶如凝視消亡。另一方面,當來自各地的照片遍布投影幕,又似乎能隱約窺知坂本龍一晚年對自然環境的思考,其故鄉所曾遭遇的天災人禍,或許都在這位一代大師生命中留下痕跡。
3月
28
2024
全劇接近尾聲時,被重重包圍的警調逼到牆角的角色們,突然打破第四面牆,邀請觀眾幫忙藏匿「贓物」,成為抗爭行動的共謀,台上(角色/演員)台下(觀眾/群眾)開始玩起「你丟我接」的同樂遊戲,氣氛熱烈。編導可能認為這樣的場景,可以代表藉劇場反諷現實、紓解焦慮、為民喉舌的功能,得到觀眾的認同,期待在博君一笑之後,能讓君深自反省。對我而言,仍不免有些疑慮:歡樂激情過後,終要回歸現實,劇場裡異想天開的瘋狂行動,是否真能轉變成面對現實的批判思考與理性抉擇,仍待驗證。
3月
28
2024
換言之,歷史難以被真正地再現,而報告劇的中性狀態(in-between)迫使群讀演員拉開與過往他者記憶的客觀距離,有自覺地以自身生活經驗棱鏡識別、折射劇中人物的生命狀態和理想主義實踐,從回溯當中逼視眼下社會所面臨的危機時刻,在啟示的瞬間將現實中一再丟失的希望重新贖回。
3月
25
2024
知識也是一種權力。對某些政權而言,知識可以是危險的,需要被管制;對某些人民而言,知識會讓自己身陷險境。人們可以藉由獲得知識來改變人生、改變社會;也可以藉由知識展現優越。不過對於看完《白兔紅兔》卻被迫閉嘴的觀眾而言,知識變得無用,在感受到「知情」所帶來的權力的同時,卻也無法藉由說出「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來彰顯特權。
3月
22
2024
誠然,故事的熟悉感加上網路作梗的堆疊,讓觀者對演出內容多少還能掌握劇情所傳達的內涵,無論是回應先前的教育宣導或是反映當今的網路亂象,背後所蘊含的社會教化意味仍顯得相當濃厚,勸世的目的不難體會。但既是標榜「音樂劇」作品,則做為主要架構的音樂旋律、唱曲歌詞、肢體節奏,則必須面對最殘酷的演出考驗。細數曲目表中包含序曲、終曲及中間串聯等洋洋灑灑總共多達十五個曲目,音樂唱段的編創可說具足了滿滿的誠意。
3月
13
2024
從四季風土節氣發動的表演文本,進入了童年的回憶,收尾落在劇中主人翁有感成長敘事的疑惑與追求:「什麼樣的果子才是最好的果子?」「妳就是妳自己。」「我就是我自己?這樣就可以去冒險了嗎?」雖然,這樣的感悟,帶著正向的能量、溫暖的鼓勵,不過,前半場所展開的土地連結或家族回憶,予人期望更多的開展,到此戛然中斷,讓人若有所失。抑或是換個角度解讀,從家族淵源到個人成長,恰足以引動聯想人生的終極問題:我們從哪裡來?往哪裡去?我們是誰?因此,即使觀賞結束的時候,我們是無法知道真正答案的,一如生命的腳本總是無法預知未來禍福,必須自行邁開腳步前進,才能揭曉謎底吧。
3月
05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