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人類世界的肉身遺書《千年》
5月
22
2018
千年(一心戲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7066次瀏覽
吳岳霖(2018年度駐站評論人)

十餘年,是《千年》裡的白素貞(黃宇琳飾)等候她的許郎打開雷峰塔,得以重見天日、摯愛重逢的漫長光陰;也是由趙雪君所寫的京劇劇本《祭塔》(2005)到一心戲劇團改編為歌仔戲《千年》首演,終能從(可能是)案頭本成為場上本所等候的時間。

於是,當劇名從動作/祭塔改為時間/千年,所指涉的是蛇精修煉為人形得渡過的千年時光?還是白素貞鎮壓於雷峰塔內所感受到的「體感時間」呢?若從塔內到塔外,再從戲裡到戲外,這個以許仙、白素貞之子許夢蛟(孫詩詠飾)破除雷峰塔封印、開啟塔門後,竟與仍青春貌美、荳蔻年華的母親相戀為主題的故事,似乎也得等候約莫千年,不只是讓《祭塔》/《千年》這個劇本終能搬上舞台,而是回到現世裡,作為人類的我們能夠不執著於劃分正常與否的界線,真正不帶有色眼光看待集體意識下所定義的「異常」與「少數」──所以,故事核心不再只有「祭塔」這個動作與發生這個動作的時刻,而是它背後控訴的緩慢時間進程。

以《白蛇傳》傳說/《雷峰塔》傳奇為源頭、著名卻又較少被演出的戲曲折子〈祭塔〉為發想的《千年》(原劇名為《祭塔》),【1】源於原著編劇趙雪君的奇想:「金榜題名的許仕林(〈千年〉劇中稱許夢蛟)一開雷峰塔,驚見日夜思念的母親竟是荳蔻年華。」【2】於是,過去對《白蛇傳》此段情節的改編與重詮,如京劇折子〈祭塔〉裡白素貞作為母親的諄諄教誨、張曉風〈許士林的獨白〉對母愛牽絆的溫潤,都在《千年》裡這座雷峰塔開啟的一陣煙霧迷濛、幾聲「許郎」的呼喚裡消散,進而踏入母子相戀的「亂倫」迷障──甚至,許夢蛟對許仙(林冠妃飾)的仇視與不諒解,似乎也反映著中西方不同文化脈絡下的「伊底帕斯情結」(Oedipus Complex),成為中國式「弒父娶母」的「許夢蛟情節/結」。

《千年》的精彩之處,便是在《白蛇傳》的人物設定、情節架構下發展其「後傳」脈絡,而以〈祭塔〉為起點,進一步透過劇情發展重寫許夢蛟與白素貞版的〈借傘遊湖〉、〈端陽〉與〈斷橋〉【3】,甚至將白素貞最後一次抱著初生兒許夢蛟的〈合缽〉改寫成人版,【4】這次是抱著被許仙打著而重傷的許夢蛟,呈現出生與死亡的循環關係──似乎在這一刻起,許夢蛟與白素貞的關係不再只是夫妻,而是回到母子,或者是親情與愛情的混合體,如夢蛟的人妖混血身分,作為整齣作品「從娘親到娘子,再從娘子到娘親」最為情感破碎的一幕。《千年》在《雷峰塔》傳奇的文人本與梨園本的承繼與改編脈絡【5】裡,以隱喻的方式改寫折子為新故事,且更顯生猛,難被以教忠教孝為主旨、正向思維為導向的傳統戲曲接受。【6】不僅以「亂倫」為題材,並將人類與異類/妖物的質性推向兩極與極端化──許仙成為新一代的法海,以「降妖除魔」為名意圖「撥亂反正」,看似理性卻更像忌妒,而欲趕盡殺絕。《千年》更將許仕林以其號「夢蛟」稱之,不再強調作為人類標竿的考取功名、晉身仕途,反倒強調作為「蛟」的獸性與妖性。於是,作為妖/人妖混血兒的白素貞與許夢蛟賴「情」所養、依「情」而活,改〈借傘遊湖〉為「官袍遮雨」,白素貞喝雄黃酒現蛇身也溫柔相伴;甚至,《千年》最令人驚恐的是,白素貞面對新一代的法海/許仙,又再次法力變弱,乃是懷了許夢蛟的小孩。

但,《千年》要說的只是一種「愛到無藥可醫」(連許仙從藥商變成法師都無從醫起)的「亂倫」嗎?我認為不是。其僅作為一個故事在因果關係下不得不被認知的「結果」,《千年》更試圖在人類/正常與異類/異常的辯證裡,藉許夢蛟的混血身分去尋求一個安居位置,恰如趙雪君於節目冊自述標題的「人妖混血兒的彼岸情節」,劇本改編孫富叡則更深刻地詮釋出:「是想讓大家經歷這個過程:當人類社會形成一種『集體意識』時,會把少數個體逼入到什麼樣的境地;尤其當我們舉著正義旗幟大聲指責的時候,所謂的是非真假又由誰來決定?而倫理道德本該是自省修行,卻曾幾何時變成傷他人的最佳武器?自詡萬物之靈的我們,是否可以不要如此冷漠和疏離?是否可以在遭遇問題時別急於撇清?」因其理念的清晰,也讓《祭塔》到《千年》的改編過程裡有效轉化題材被認定的駭人聽聞,化作強烈的既視感。

作為活在現世、生在當代的我們更得意識到的是:若早將白素貞、小青(孫詩珮飾)乃至於許夢蛟視為非人的異類時,最後又為何得用人類所制定的規矩去規範他們呢?於是,當這些異類多努力去符合人類世界的法則,自認為「正常」的人類是如何看待他們?又會把他們視為「正常」嗎?許仙再一次回到自己家鄉,尚未見到許夢蛟,就憂心忡忡地問許仙姐(孫麗雅飾)的竟是:夢蛟是像我們/人類多一點,還是白素貞/妖物多一點。甚至,在知曉夢蛟與素貞婚配後,先是質問白素貞為何誘拐夢蛟(帶壞自己小孩的永遠是別人,而妖物則是「永遠的他者」,就算她是生他的母親),後是抨擊夢蛟是像妖物多些,亦將自己的孩子推向那「永遠的他者/異類」,只因身上留存妖物的血緣與異於人類的作法。於是,作為許夢蛟的父親、未曾有養育之恩的許仙,又與那些欺負年幼夢蛟(陳姝云飾)的孩童,以及竊竊私語、說三道四的差役與街坊有何差異呢?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此,當我們認為這個劇本或因夢蛟、素貞兩人的行為有違倫理綱常而顯禮樂崩壞,該去追究的是否應為「規範出這些道德規章的人」如何束縛與綑綁「人」的主體,而不自覺──其實,道德良知最混亂的時刻,也是在最壓抑、最嚴峻的規範之下。如小青在攔截許仙追殺白素貞與許夢蛟時,直指今日的混亂實是身為人類的許仙造成,於是倫理的製造者與破壞者都是人類。

從趙雪君到孫富叡的改編,實是提高小青於劇中的作用,作為事件與故事符旨的揭露者。特別是,《千年》以頭尾呼應的方式加上「白蛇與青蛇在峨嵋山修練時的對話」,並降低小青對許仙與許夢蛟父子的妒意,進而讓小青浮現「陪伴」的另一層意義。因此,小青便能在情的追求裡混合理性的辯論,足以直接地質疑、抨擊許仙以及人類世界裡不可理喻的制度──其武功、法力未在十餘年內精進,倒是話語就能逼得許仙步步倒退、站不住腳。這樣的設計雖讓小青脫了大量妖性,過於理性的說詞轉譯了野性的情感本能,略有平面化之嫌;但,編劇也藉由小青能夠男女之身的異轉,賦予不同的情感溫度與做法,呈現其願意替小夢蛟於塔外蓋被、繼續等候白素貞那義無反顧的「情癡」──這種愛,近似於唐美雲歌仔戲團《瑩姬物語》(2017)的安倍先生。

至於,在白素貞與許夢蛟的情感關係裡,更有原著編劇趙雪君對「情感書寫」的執著,以及在寂寞裡的無比傷懷,自其與王安祈合編的《三個人兒兩盞燈》(2005)、《金鎖記》(2006)一脈而來。同時,這種異類相戀、生命遺憾似乎到了《狐仙故事》(2009)更能以男/女狐在人間的徘徊述其活著的傷嗟,化作時間的哀歌。不只感受到《三個人兒兩盞燈》在四年後的心境轉移,更見《祭塔》而來的缺憾,顯其書寫的更加純熟。明顯較青澀的《千年》,雖經孫富叡的改編,仍有部分情節過於仰賴情感推動,而以情作為萬事萬物的解答,促使劇情本身過於單一,較無其他事件發展。不過,劇本的盲點卻能被表演有效化解。特別是黃宇琳所飾演的白素貞,成功且更為濃烈地發揮文本內部的情感流動,將白素貞的嬌柔嫵媚、欲語還休、悲傷斷腸等情緒都揉入她的水袖、身體與聲音裡頭。於是,作為觀眾的我們終究願意選擇相信,她的美足以讓夢蛟在見面的瞬間忘卻娘親的身分,也能夠說服觀眾,他們的情感是多麼地真摯、多麼地繾綣。

在導演手法方面,王嘉明結合舞台與投影設計,意圖轉化與豐富文本裡的意象,增添《千年》本身的色澤。以飽和的紅、黃、藍、綠等色塊,落於投影也安於傘面,並且運用物件來表達隱喻結構,像是舞台上許多如劍的垂掛物,建構出整齣作品被制約、被宰制的氛圍,或是利用投影裡不同色塊的移動,似乎表現出關係間的消長與壓制。但是,這些做法對於故事的進行與推動有限,更導致部分視角有所阻礙。再加上,《千年》曲調編排的質性過於澎湃,似乎與部分情節的情感並不吻合。整體來說,似乎需要更多留白、醞釀與沉澱的空間,反倒能讓觀眾更為融入其中。

《千年》的結局讓重傷的白素貞、許夢蛟跳下懸崖,以其肉身寫下向人類世界道別的遺書。卻未見崖下的血痕斑斑,又以〈千年〉一曲唱盡小青的哀愁與思念,並於迷霧茫茫裡搜尋素貞的蹤跡,走過他們曾經走過的人間世,峨嵋山、西湖、斷橋與雷峰塔,看似替這個悲劇收場的故事留下些微希望。但,會否只是延續他沒有止盡的等待,一如從前。《千年》作為原著編劇趙雪君強烈的自我性格投射,【7】在她坦言的「自絕於社會」之後,孫富叡改其明確的死亡意象,【8】則讓我更強烈感受到的是,其將白素貞與許夢蛟以肉身所寫的這封遺書直指現世──也就是,我們到底需要多少封這樣的遺書,多少人(或者不被認為是人的異類/非人)告別人類世界,才能讓「被視為」異類的異類能夠「作為異類」的去活、去愛,去這個自以為正常的世界。

註釋

1、本文後續多用演出本《千年》進行說明,若特別要指出趙雪君的原著劇本《祭塔》與演出版的差異,才會另以《祭塔》書之。於此,亦感謝原著編劇趙雪君提供《祭塔》2017年的修改二版劇本。

2、參見趙雪君:〈人妖混血兒的彼岸情節〉,一心戲劇團《千年》節目冊,頁10。

3、趙雪君的《祭塔》對〈斷橋〉的重詮較為明確,例如讓青蛇欲誅許夢蛟,且刺傷許夢蛟的亦為青蛇。孫富叡的《千年》則略有改動,而較無這層表現。

4、此處感謝劇評人林立雄提供的想法。

5、《雷峰塔》傳奇的文人本與梨園本改編脈絡是專業的學術研究,本文並無深入著墨之能力,可根據汪詩珮所言:「學界對《雷峰塔》傳奇之研究,多討論『馮夢龍〈白娘子永鎮雷峰塔〉→黃圖珌《雷峰塔》→方成培《雷峰塔》』(以下簡稱馮本、黃本、方本)這條『文人本』脈絡的承繼與改編,間有部分學者嘗試補充文人本外的『梨園本』線索。」大致觀此脈絡。詳參汪詩珮:〈潛跡與明蹤:清中葉《雷峰塔》傳奇演變新論〉,《民俗曲藝》第199 期(2018年3月),頁263–327。

6、甚至,《祭塔》尚未上演,對岸便已有論文對其劇本提出批評。李斌:〈悲劇抑或鬧劇:趙雪君的京劇劇本《祭塔》批判──臺灣文學中的白蛇傳改寫之研究〉,《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4期,頁23-28。

7、趙雪君於〈〈祭塔〉劇本分析〉一文中便指出:「我個人的好惡個性不止決定了人物性格,也與認同問題相互交織作用。」趙雪君:〈〈祭塔〉劇本分析〉,收於《畢業作品集《祭塔》《長阪坡》》,台北:國立台灣大學戲劇學系碩士論文,頁104。王安祈亦指出許仕林所強化的妖性是雪君自我個性的投射:「如果我所屬的社會不認同我,我會選擇自絕於社會。自絕於社會的孤獨,強過扭曲自己原來的樣貌。」王安祈:〈創作的任性與真誠 翻出白蛇新意〉,一心戲劇團《千年》節目冊,頁7。

8、在趙雪君的原著《祭塔》裡,白素貞吐元靈珠意圖讓許夢蛟續命,而變回白蛇原形死亡,許夢蛟則不願自己獨活,嘔出被強塞的元靈珠,與白蛇共亡。

《千年》

演出|一心戲劇團
時間|2018/05/19 19:30
地點|台北市城市舞台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作品中有相當多的情節的跌宕起伏,但是在曲調安排與節奏掌握上,卻是持平前進,不太有突出處。又特別是白素貞與許夢蛟在峨嵋山上的生離死別一場,白素貞擁抱許夢蛟一段的唱,或許可以再斟酌節奏的掌握或曲調的安排。(林立雄)
5月
31
2018
以演員而言,現今二十週年的巡演仍舊為沈豐英和俞玖林,或許與當年所追求青春氣息的意義已然不同,但藝術的沈澱與累積,也讓崑曲藝術能真正落實。上本戲對沈豐英而言相當吃重,幾乎為杜麗娘的情感戲,前幾折的唱念時⋯⋯
4月
12
2024
青春版《牡丹亭》刪修版的三本27齣,在20年來的不斷演繹之下,儼然成為當代崑曲作品的經典代表。一方面它有別於原著的質樸鋪陳,其加入現代美學的藝術概念,包含舞台設計展現輕巧變化,投影背景增加環境轉化,華美服飾提升視覺美感,舞隊互動帶來畫面豐富⋯⋯
4月
12
2024
然而,該劇在故事的拼接敘事呈現得有些破碎、角色的情緒刻畫有些扁平,沒有足夠的時間,展現整體故事表現的豐富程度。《1624》試圖再現歷史故事,並用不同族群進行故事發展,值得肯定,但本文希望針對歷史時間與觀點拼接、表演形式的拼接、與巨大美感的運用方面,進一步的提出以下的思考。
4月
08
2024
兩人初見在彩傘人群迎城隍,而江海的反擊/重生在假扮鬼魅還魂向白少威討報;戲裡以民俗儀式意象接地,戲外特邀霞海城隍廟主神城隍老爺及城隍夫人賞戲,戲裡戲外兩者巧妙呼應下,與大稻埕形成更強烈的地景連結。
4月
04
2024
反觀《借名》,抒情由內心情境的顯影表現,確實凸顯劇中人物行動的心理狀態,但密集情節讓這些設計難以察覺,更偏向填補場景過渡的接合劑。在唸白方面,使用大量四句聯提示角色身分背景資訊,末字押韻加強文字的聲調起伏自成音樂感。
4月
02
2024
這也更仰賴演員的表演與角色建構。三位主要演員王婕菱、陳昭婷與于浩威恰好表現出了三種表演方案——王婕菱可見戲曲表演的痕跡,又更靈活地挪用了自己的肢體與聲音特質,幾個耍帥的動作與神情可見她對人物的刻畫。陳昭婷是最趨近於歌仔戲的,特別是尾音、指尖這些細節都可以看到她相對拿捏在戲曲的表演系統裡。于浩威則明顯沒有戲曲身體,演唱方法趨近流行歌曲,也符合「國外返鄉青年」的人物設定。演員表演的細節,不只是劇場調度上給予了空間,更因他們的表演強化了空間的畫面感。
4月
01
2024
就其創作主題而論,《1624》貼近官方政治意識對臺灣國家發展的想像:以厚實的經濟實力競逐全球市場的海洋國家(「在開闊世界,留下我的行蹤,離開故鄉,去尋找黃金夢鄉」);就其演出形式而論,《1624》毫無保留地隨應社會風潮:堅定的本土姿態(以歌仔曲調唱出「阮是臺灣」的心聲),充滿商機的粉絲現象(種類繁多的周邊商品),網路世代的閱聽習性(我們都是Gameboy);就其創作意識而論,《1624》滿足了所有「政治正確」的標準:「原住民」(「臺灣土地是我們西拉雅的」),「女性」(女祭司尪姨、女海商印姐瓦定),和「轉型正義」(「翻轉受傷的皺褶,新的咱已經成形」)。綜合言之,演出團隊身後的官方文化機構,藉由這個充滿宣示性的唱詞,華麗的視覺意象,舞台明星和粉絲熱切互動的表演景觀/奇觀,整編臺灣主體的文化論述(「只要住在這片土地上,我們就是一家人」、「你我初見各言語,今日能通留文書」),化解社會內在矛盾(「每一道皺褶有歷史的傷,每一吋新生有熱情溫純,新的時代展開完整的自我,對所有受辱的生命,要有理解和包容」),進而確認所謂「本土政權」(「阮是臺灣,阮是臺灣」)的正當性。
3月
13
2024
「複數」於焉構成這場燈會大戲的策略,卻也成為某種必須,甚至是枷鎖——既是創作對1624年的解答,亦是問題。由於1624年本身帶有的複雜意義,也延伸出《1624》在製作背景裡必須承擔的複雜訴求,包含史觀建立、族群重思、國族定位等,表現在內層、甚至已滲透到外層的是:四百年後、身處2024年的我們嘗試以此為出發點重新面對自身的過程。《1624》在某種「有臺灣意義」的燈會大戲框架下,又以「臺灣與世界相遇的起點」為題,同時得肩負「臺灣與世界相遇的責任」,甚至是延續《見城》以來的榮光,步步從一面城牆(《見城》)、一座城市(《船愛》)到整個臺灣,最後只變成一部「不夠爽的爽片」——但,一部戲究竟得被賦予多少責任?
3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