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動如「∞」《浮.動》
3月
15
2013
浮動(兩廳院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461次瀏覽
李時雍(2013年駐站評論人)

一個表面(例如紙帶)將其扭轉並頭尾相連,會形成一個像是「∞」的空間結構,在拓樸學(topology)中稱之為莫比斯帶(Möbius strip)。孫尚綺自陳《浮.動》的編舞起始於這樣一種通過「反轉」而成為的迷人的循環空間,既有邊界而又無限,此外從中裁剪而開非但不會破壞結構,反形成一個更大的環帶等特徵:「就是這個奇妙的概念,我想探討不斷變化的身體狀態,讓有形身體與無形精神相結合,如此,無論怎麼從中破壞,都只會爆發更強大的能量循環。」

作為延續著孫尚綺「身體三部曲」的獨舞《我不語》(Je sans paroles)和《穿越》(Traverse)回到對於身體動力和線條的思索,在此第三部《浮.動》中似乎進一步藉由莫比斯帶提供了抽象舞作中,身體性的「不語」或「難語」一個可供編舞者分析結構、或觀者觀看的概念想像,一個形式上的收束。突如震響的電子噪音與節奏(Jörg Ritzenhoff音樂設計)中,場亮彷彿恆已在台上的舞者身體,羅斯.馬丁森(Ross Martinson)橫躺在地,在蓄積的音頻中,自指尖緩慢地動作舒展,直到臂膀,而後是胸口隨呼吸大幅如氣囊般鼓脹伏落,一段獨舞隨後在他起身後連串地展開。在音樂結構中似無起始的作品的「起始」,或是有別於前兩部曲,為了構成分裂而又對稱的雙數空間以至三環結構,陸續加入《浮.動》台上的大衛.埃辛(David Essing)和孫尚綺,單人、雙人到三人,以至於動作上,帶有東方身體觀的下盤步行,如何連結上由肘臂帶起上半身旋動如「∞」的線條動作,從身體表象,到抽象的能量關係,對應著向度的有限和無限性的反轉、分隔,而又相連。

拓樸學關注著連續性,同時其中得以展開的異質空間。引人注意的因此更是《浮.動》的作品表面如何在從中切割「破壞」的裂口上,拉出另一意識或其慾望的環帶。在動作最富戲劇性的一段,羅斯似吻囓咬著孫尚綺自頸脖及至腕的過程,動作和主題似在逸離了《浮.動》連續性的同時,卻有意無意地拉出了創作者更先前於《屬輩》中對於身體到精神的形變,慾望的流動,以至動作抽象性和敘事性等問題的復現。羅斯身體展現的柔軟和速度線條,大衛.埃辛作為三者結構的重心,以及孫尚綺連結其中的關係,一段漢斯.方特(Hans Fründt)設計的「浮動」光線創造出地板上投下的身體暫留影像,旋止復旋起的電子噪音,是迴圈浮動,也是作品英文的「Uphill」浮動。

孫尚綺的《屬輩》自2011年發表於雲門2《春鬥》,去年發表結合了即時錄像的《早餐時刻》,探索當代劇場科技及身體複雜性的同時,另一方面展開「身體三部曲」的思考和創作;同一年在《春鬥》重演《牆》的鄭宗龍後來同樣經過《變》,而《裂》;發表《機械提琴》的黃翊在後來進行「庫卡」計劃的同時,在去年演出私語系列的《雙黃線》及重演了《低語》。像環帶兩面,對於身體的形式或跨域思考,和本質性的探索在他們幾人身上,展開創作歷程的對應空間,如何反轉,如何扭曲,如何精準的接合於一個作品的思考,像「∞」打開成複數空間,更其實是回到由身體所連接的那一個中心的點。

《浮.動》

演出|崎動力舞蹈劇場
時間|2013/03/10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聲音與燈光兩者以正交的方式分別在聽覺與視覺上創造了慾望與世界,所以讓觀眾在安排舞者行動序列的意義時,既不缺乏動機上的能量來源,也不怕沒有來自(作為視域界限的)世界的持續性與穩定性。(王柏偉)
3月
13
2013
《浮.動》所營造的能量,在我看的那一場的中後段之後,就有些力不從心,脫逸了向上迴旋(如英文標題「uphill」)的軌道,動作的施與受,攻與退之間失去了延續的主題動機,流動性與說服力大打了折扣。(盧健英)
3月
12
2013
存在,是《毛月亮》探索的核心,透過身體和科技的交錯呈現,向觀眾展現了存在的多重層面。從人類起源到未來的走向,從個體的存在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每一個畫面都映射著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4月
11
2024
《毛月亮》的肢體雖狂放,仍有神靈或乩身的遺緒,但已不是林懷民的《水月》之域,至於《定光》與《波》,前者是大自然的符碼,後者是AI或數據演算法的符碼。我們可看出,在鄭宗龍的舞作裏,宮廟、大自然與AI這三種符碼是隨境湧現,至於它們彼此會如何勾連,又如何對應有個會伺機而起的大他者(Other)?那會是一個待考的問題……
4月
11
2024
不論是斷腳、殘臂,乃至於裸身的巨型男子影像,處處指涉當前人們沉浸於步調快速的科技世界,我們總是在與時間賽跑,彷彿慢一秒鐘便會錯失良機,逐漸地關閉自身對於外在事物的感知,如同舞作後段,畫面中殘破不堪的軀體瞬間淡化為一簾瀑布,湍急的水流在觸及地面時,便消逝殆盡
4月
04
2024
彷若《易經》,舞者是爻,不同組合就會產生出不同的卦象,衍生不同的意義,賴翃中內心那股擺幅可大可小的企圖,便是讓他的舞作得以產生不盡意的神祕魅力所在。
4月
01
2024
在隘口,震懾行者的不僅為前方異域,亦可能為身後如絲線交織的緣分與關係。當女孩坐在面對觀眾的木椅上,舞者們相繼搬來椅子加入這奇異的家庭相片裡;當他們彼此打鬧、傳遞零食時,僅屬於緊密群體的結構與交流關係逐漸清晰。而樂團的存在被揭示,他們於藍色布幕前的身體及聲音一同成為作品本身,此世界亦產生變化。
3月
19
2024
相似於德國舞蹈家魯道夫.拉邦(Rudolph von Laban)的動作分析論;克朗淳自箜舞圖畫彙整而出的六大元素,囊括了動力流(Flow)、空間(Space)等動力質地,同時也獨立出更精細的身體外在同步與內在過渡之三度空間系統。他運用這樣的邏輯來發展身體表現,同時牆上投影浮現出猶如主機監控軟體的頁面,時刻紀錄著克朗淳的動作速度、音樂振幅與一系列的控制端數據面板。這些面板並不具有回應過去、未來的功能性,彼時的時空已隨著克朗淳逐步放大自身的身體演出,將觀者從古老的傳說漸漸擺渡到當下的恆河上頭。
3月
18
2024
Cheken的祕魯山丘、農夫、巨洞、黑馬、煙霧、水與女兒,這套能指的編撰,原本是波瓦對戲劇的構想,但我們何不把它切換成編舞家基根-多藍視角下的Mám(愛爾蘭語)——意指隘口(mountain pass),也有十字路口的意象,是死絕、逃生或步入險境的未知與詭秘之境,還有牛軛、枷鎖等意,引申為踏上肩負重責的道路。再次回到《界》的開場,那是在煙霧中化身為公羊的普卡,驅魔儀式啟動,應是如此看待catharsis的煙薰,而不是概念已成經典、過於僵硬的左派現代版本。至於《界》的收場,儀式不枉費它給出的覺知素(percept),是收攏於它展開的恢弘氣象:起初,女孩身後逸出煙霧,逐漸籠罩全場,刺眼強光開始直射觀眾,台上的巨型風扇旋出強風,不僅吹散了瀰漫舞台的那團煙霧,且猶如颳起一陣形而上的歷史狂風,撲向我們,連人帶心被席捲、攜往不知所終的八荒九垓。
3月
1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