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真實」這回事嗎?《浮士德已經掛了》
7月
01
2013
浮士德已經掛了(聲身藝室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670次瀏覽
薛西(2013年度駐站評論人)

「這不是一個正確的影像,這只是一個影像。」──高達﹙Jean-Luc Godard﹚

在翻閱場刊之前,我沒有留意到原來這是一個「計劃型劇場作品」;事件I

《隱晦奇觀2013超激盛典》早在四月即於西門町同志酒吧Commander D展演,

我在實驗劇場看的《浮士德已經掛了》已經是事件II。因此,我只能根據事件II的現場提出看法。

高達的影像箴言指出了影像的政治性,以及影像生產背後的複雜操縱機制。聲體藝室的《浮士德已經掛了》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將現場佈置成一個即時錄影的片場(但有時又不是),場景如拍攝的當下,可以隨時倒轉或者推倒重來,編導巧用後設、影像特性等手法介入劇場,時而錄影轉投影時而上演同志情節的交錯,都讓這部作品散發聰慧的魅力。

有兩點可以從《浮士德已經掛了》轉射出台灣劇場的圖景,一是劇場與當代藝術的跨域結盟,這不只反映在裝置藝術化的現場佈置,而且並非單純指稱劇場內各技術元素的高度統整,而是說明編導對於當代藝術語法的熟稔,譬如前段提及的影像介入,在錄像藝術的領域裡便有跡可尋。總之,擁有當代藝術思維,並且能於劇場作品明顯表現出來的,可以列舉的包括再拒劇團(主要反映於黃思農編導與策展的作品如《美國夢工廠》、《忘》,以及《接下來,是一些些消亡(包括我自己的)》,以及郭文泰領銜的河床劇團(但自從2006年看過河床在誠品藝術節的《變成雲的男人》以後,我就對這個團敬而遠之了),聲體響室的這一個作品,也令人看到他們在跨領域藝術上的創作潛力。

第二點,《浮士德已經掛了》是一個思考劇場本質的作品,編導運用影像技術與後設手法,不斷重組場景又不時自我打碎再拼貼,但又讓觀者覺得這個組合有無限種選擇,保持積極的開放性,「與觀眾合照」也被包括在這個邏輯裡面。換句話說,它以相對性做為前提,藉此揭示劇場的真實如何被「生產」出來,或者可以怎麼被「生產」,甚或──還有「真實」這回事嗎?而當所有事件「不在」,我們又如何在碎裂拼貼的現實宇宙撿拾映照生命實存的拼圖切片?身體又能否在影像社會的種種鏡面之中抵抗擬象化的侵襲?

不過,這部作品還是比較「不好看」,這麼說並不否定這是一個好作品。只是,節奏慢了一點、劇本鬆了一點、演員差了一點,讓它的力道沒有更強烈地撞擊出來。畢竟從製作人於場刊提出的「直面劇場」,並不乏具有俐落、緊湊與順暢的文本,或自德國戲劇學家雷曼(Hans-Thies Lehmann)定義的「後戲劇劇場」來看,亦是如此。但我也不排除另一個可能,就是這也在編導設下的文本陷阱裡?!再者,由於這個現場幾可說是全景敞開,演員便身處於完全暴露的情境,因此除了藍祈雅(廖原慶飾演)之外,時常有對手戲的三人,丟接的節奏上或許可以更俐落;自然,這一點很難有上限的標準,只是在觀看的當下,心覺這一個文本滿多時候是倚賴對話推砌某種關於真實的辯證性的,並非完全由影像的介入而構造出來,因此,當書寫此文,回問自己的時候,就回溯到這樣的原因。

《浮士德已經掛了》

演出|聲體藝室
時間|2013/06/21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以此試想,全程都在旅社內移動的觀眾們,於這次的觀演過程,除了迎來角色扮演和情節推動等部分,如果在表演文本的空間動線、戲劇調度,能有些場面或節奏的設計,或可讓觀眾對於現場的實體環境、視聽氛圍等,獲得更多關注甚且欣賞、凝視、呼吸的時刻
11月
22
2024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
在我看來,並不是省卻改編與重塑情節的便宜之道,相反地,為鄉土劇語言嘗試接近了「新文本」的敘述方式,讓過去一直以來總是平易近人、所謂「泥土味」親和力的鄉土語言,有了另一種意象豐饒的前衛美學風格。
11月
08
2024
由莊雄偉與林正宗導演、鄭媛容與郭家瑋編劇的《鬼地方》,採取策略十分明確,選擇捨棄具體角色與故事,直接拆卸自書中、未做更動的文字(但大幅翻譯為台語)提煉出「風聲」的意象;或以古典音樂術語來說,成為整齣戲的「主導動機」(leitmotif)。
11月
08
2024
米洛.勞不僅讓觀眾直面歷史的傷痕與當下的現實,也喚醒了我們對於道德責任與社會正義的思考。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劇場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論壇,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和行動。
11月
04
2024
有別於一般戲劇敘事者的全知觀點和神秘隱蔽的創發過程,這種將敘事建構的過程近乎透明的「重現」方式,就像議會錄影,意味著將批判權將交還觀看者,由觀看者自己選擇立場閱讀。
11月
04
2024
因此,在劇場中,我們安靜聆聽專注凝視,為了不遺忘,悲劇結束之後,離開劇場,我們則必須開始想像一個不同的未來,一個不再以自我為中心、不再以進步為唯一的價值選擇,一個能夠真正落實社會正義與人性尊嚴的未來。
11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