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與身分思索之旅《星期一的京奧之旅》
12月
04
2013
星期一的京奧之旅(背包客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498次瀏覽
汪俊彥(特約評論人)

背包客劇團成立於2012年10月,《星期一的京奧之旅》是編劇周力德以該劇本榮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之後,搬上舞台之作。劇情描述台灣背包客阿Wen前往北京,向當地人晶晶租了一間客房,在短暫居住三個星期之間,兩名警察上門檢查,因阿Wen與晶晶沒有辦理戶口短期居住,而遭警察帶走,自此打亂他的旅行步調。在這次中國的旅程中,阿Wen無可避免地面對國籍問題,無論是與晶晶的互動,或是與警察的周旋,對隔壁新疆人鄰居的揣測,同時透過對成長過程中的記憶回顧,京奧之旅成了一趟語言與身份的思索之旅。

整齣戲由兩條敘事發展而成,而語言是敘事的依賴。除了阿Wen北京旅程成一條場內的敘事線索之外,演出穿插了三場場間戲的場外敘事,透過 Monday的現身說法,跳出北京旅程敘事與鏡框,一方面回顧小時候與求學時的往事,另一方面直接與現場觀眾對話。場內的阿Wen就是場外的Monday,也就是「星期一」的京奧之旅。編導讓身份不斷在語言的符號中變換,從阿Wen的本名「尹啟新」,到以名字「新」翻成英文的「new」,再到「new」的倒反「wen」,或是「尹啟新」的倒反「新啟尹」的諧音「星期一」,再從「星期一」到「Monday」。編導的命名轉換試圖辯證身份與認同的絕對性。換句話說,每個人都可能具備多種身份(命名與被命名),認同卻往往要求同一種身份。

晶晶一口連珠砲的北京「普通話」,不斷對照阿Wen字正腔圓的「國語」。晶晶與阿Wen的對話中多次觸及關於身份的問題,看似快要引起衝突,但卻從未真正發生。劇中沒有看到晶晶對阿Wen國語的質疑,也沒發生阿Wen對晶晶「標準」普通話的好奇,我們只有看到兩人不斷在詞彙的使用好奇地互相翻譯。真正的身份的衝突點出現在當國家介入的時候,在警察要求阿Wen填寫國籍欄時,阿Wen的遲疑(而最終還是妥協了)讓阿Wen花了更多的時間留置警局。

就空間安排而言,北京旅程除了警察將阿Wen問訊時使用下舞台的一張桌子之外,從頭到尾只利用阿Wen向晶晶所承租的客廳一景,透過阿Wen與晶晶的對話呈現發生的事,而觀眾則必須透過兩個演員所構築的語言空間想像「事實」。在牯嶺街小劇場的濃縮空間與高密度的語言裡,北京旅程的敘事線不斷引導觀眾一同經歷阿Wen與晶晶的認知、臆測、困惑與衝突。

鄰居新疆人的支線讓整齣戲的身份與認同有了更清楚的對照。阿Wen被警察的強制檢視身份的來由,與警察對隔壁新疆夫婦的高度警戒有關。京奧期間,在北京城內的新疆人、台灣人都成了北京當局高度敏感的「潛在風險」。因為警察的盤查,晶晶與阿Wen也一度懷疑鄰居正是策劃新疆爆炸案的主使,但場上從未出現的新疆人鄰居,一舉一動與「恐怖份子」的形象卻在語言與想像中帶領觀眾勾勒出來。劇末看似輕描淡寫地帶過對新疆鄰居子虛烏有的懷疑,卻再次深刻反諷了語言、身份與認同間的荒謬。

《星期一的京奧之旅》以看似小品的格局,卻在形式上與內容上,以語言深刻觸及了台灣人與中國人的身份與認同問題。編導試圖以輕鬆與友善的角色互動中(甚至警察最後輕易地放了晶晶與阿Wen一馬)超越國家作為身份的唯一認同。但我唯一的疑惑是,國家恐怕從來不這麼輕描淡寫。

《星期一的京奧之旅》

演出|背包客劇團
時間|2013/12/01 14:30
地點|台北市牯嶺街小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無力感,正是當事人無法輕易劃分是非黑白的身分認同命題。這趟旅程似乎沒有對他的生活造成太大的衝擊,但這道身分認同的申論題,僅能留待觀眾去玩味解析了。(陳志豪)
12月
10
2013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