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創立,紮根於花蓮的Tai身體劇場,主由前原舞者團員與2012年花蓮縣觀光定目劇的培訓舞者組成,並對有志加入的原住民保持開放。與原舞者相似,皆集結不同族群表演者,田調與創作的族群對象亦不拘。不同的是,Tai身體劇場有意尋找有別於原舞者的表現方式,改變「以歌帶舞」的樂舞慣性,從「身體-聲音」的路徑,建構新的思維與方法。從美學探索來說,這是初期首重樂舞再現的原住民文化展演,向現代劇場表現美學靠攏的當代轉向,其實「原舞者」自2007年遷徙至花蓮以後,也有此一轉向,只是一部分基於資歷太深導致包袱過重,施展不易。
就社會背景來看,六、七零年代,原住民因受台灣經濟發展變化,紛紛離開部落,進入都市謀生,形成後來稱為「都市原住民」的社會現象。原住民從本來生活於涵納著族群特定文化、祭儀、神話及歷史意涵的「部落」,遷入現代化資本主義的「都市」,空間的移轉相牽絆文化的流失,直至解嚴前後,原住民社會運動興起,一波接一波的文化復振行動,一部分便是回填此間流失文化之種種的再尋、重建。
也不脫此社會脈絡的Tai身體劇場,至今僅做兩個作品,一是這次搬演第四個版本的《身吟》,一是改編排灣族小說,以屏東來義部落為田調基地的《Tjakudayi我愛你怎麼說》 ,兩個作品各成一創作序列。《身吟》秉持「身體-聲音」的實驗,取用太魯閣族樂舞元素,三年來每一版本皆以此為根基,不斷擴充、修正,演化出不同樣貌。
這一次上演的《身吟》第四版,仍以身體先發,捏塑原住民的「現代」, 或翻滾而扭曲,或全面向牆,觸摸且伸直手心向上祈求,或跑繞圓形然後四肢匍匐的即時變換,或分開或集合,一方面混合織布與打獵,以及祭儀樂舞的動作轉譯。歌,於此更像是身體意象與身體意象之間的中繼、頓點,或身體再發動的前奏。到了後段,舞者蒙眼進場,坐下,將各自手握的一小根木頭置於足背外側,盲眼敲打,互和節奏,意圖將「身體-聲音」的實驗帶入另一層次的表達,而那一小小根木頭,既是太魯閣族木琴音樂傳統的象徵物,也是工業文明破壞山林自然的簡寫。
這個在現代與傳統、山林與都市之間來回折返的身聲敘事,因著創作者做出抽去實存對應時空的調度選擇,讓人感覺到「實在」的反而是舞者們的扭曲身軀、吟唱與呼吸,但舞者們一再返回「身體-聲音」的基點重複變奏,雖藉由不同動作產生變化,這些變化卻較屬調度的展開,其身體帶有的歷史印記,在幾無物件、舞台、實存對應時空的設置下,不容易找到臨床的位置。
尤其蒙眼敲擊的後段,合奏過於節奏精準,加上篇幅過長(至少有十分鐘),「蒙眼」的社會意涵反受「節奏、篇幅」的形式表現所牽制,當合奏變得好聽,「聲音」就會變成「音樂」,既有的意義難以浮出,或者,與前面的場景形同斷裂。而其身體意象的塑造除了「相對於原住民劇場(原舞者)」以外,或也需要建構更大的「相對於XX」的認識框架。
《身吟》嘗試僅透過舞者就把地板當成大地,把木頭當成山林的身體實驗,寓意仍不脫原住民歷經殖民歷史及發展主義的壓迫,如何於現代社會找路,身體如何於歷史夾縫、文化流失情境中發聲吟唱的表述,探索意圖存在,但身體意象於劇場空間的延展想像及轉譯距離,仍有待前進。
《身吟-男歌X女歌》
演出|TAI身體劇場
時間|2014/11/8 14:30
地點|華山1914文創園區果酒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