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台爭唱,阿誰第一?《無影》
12月
16
2014
無影( 明德少女歌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916次瀏覽
劉美芳(2014年度駐站評論人)

大稻埕戲苑為專案留下的檔期,先以慶祝台北建城為由,搬演民間傳奇;而後交由新成立的明德少女歌劇團接續演出。雖說是新立案的劇團,卻是龍虎臥藏,絕非初涉江湖的嫩稚幼雛。主事者林明德縱橫劇場許久,從台前演員到幕後執行,歷任各種職務,無所不能。為人作嫁多年,蓄勢已久能量既足,便成立劇團實踐創作理念。挾其長期積聚的豐沛人脈,廣發英雄帖,邀聘雄據各方的豪傑同場較技,競相飆戲。更以少女歌劇團稱名,舉目氍毹雖難以窺見少女形影,竟似時空霎時翻轉,瞬間重回歌仔戲盛世,喚醒沉睡的內台名團,再現故往璀璨風韻。而大稻埕戲苑的仄陋細巧,正宜於引發觀眾復蹈昔時「第一劇場」、「淡水戲館」昌繁的揣想。

創團劇作名為《無影》,手上兩張宣傳文宣皆以「推理歌仔戲」自許,誘引觀眾探其真相;但又強調是「人性良知與心魔的纏鬥」,意欲經由作品探究人性諸般糾結,與不見影蹤的心魔交戰。全劇究竟是講求邏輯推理,一切以證據說話的科學辦案?或是重在刻劃人心的黑暗面,殺人事件不過是邪魔驅動的結果?還是難以取捨,希冀二者能得兼的貪求?意圖涵括的概念溢乎戲文之外,創作者思維游移,於是作品忽此忽彼,模糊了呈述的軸心。情節邏輯、人物性格安排上疵誤處處,才提襟袖便擋不住肘膝見露的窘境。不可見的心魔(無影?)終究說不清楚講不明白,只好在終了前以幕後配唱交代「無影做煞,期待的是有影」;啥是「有影」?主體不明,只怕續集裡影子還是難以看得清楚!

匯聚諸多實力豐足演員的參與演出,是本劇一大吸睛處。唱將滿台,引吭轉喉,悅耳動聽;惟美聲轉腔運用稍嫌頻繁,歌仔情緻韻味不免有所折損。而要讓場上不同劇團的重要成員,願意放下各自高踞的身段,捐棄本位攜手合作,挑戰難度甚高。正因演員個個本事名氣兼具,既慨然跨刀助陣,戲文結構輕重的份量便不宜太有差別,人人都得有足堪發揮的主要段落。於是藉由跳躍時空的手法,讓早已身故的妻子與老爺,能有現形表現的機會。戲甫開場便被視為落水身亡的新郎,不只利用序場剖析心情,還有過往夫妻恩愛的回溯。老夫人喪子的哀慟、悔怨心魔所擾等抒懷唱段;新婚妻子靈前假意哭號、驚詫吐實的炫技身段......。諸多安排設計合理與否,似已非編導考量重點;大咖演員以聲名技藝成就演出,也往往成為難以捨卻的包袱,反增枝節平添負累。

舞台技術表現是演出另一亮點,製作人手下有一幫長期工作的夥伴,經常承接其他劇團的舞台執行任務;此番為自家主子效力,表現自是無庸挑剔。戲未開演,十扇門板與家丁縣官們便已現身舞台,引領觀眾由喧鬧真實進入虛幻的劇場氛圍。門板景片跳脫純然展示環境功能,以最克難的人力推移方式,建構多樣的組合變化。配合交織時空的劇情發展,在窄仄窘乏的戲台上滿場騰飛,創造諸多動態場面的想像。不禁遐想,若在較大的劇場演出,crew們或許還能在戲中穿插一段門片舞蹈呢!

新團新戲,籌備既久,觀眾期待也高;及至推出,演出卡司,排場規模,俱是一時之選。擔心的是這夢幻般組合,是偶一為之的捧場人情?還是從此建立典範,打破名角不同台競演的慣例?不禁想起「跨世紀千禧崑劇菁英大匯演」,集結六大崑劇團二十幾位一級演員訪台聯演,場上各逞所能,看得觀眾流連劇場不捨遽離。臺灣歌仔戲的小劇壇,何時也能有這樣的精采?明德少女歌劇團已邁開嘗試的步履,期待日後更多良性較藝、互相成就的機緣!

《無影》

演出|明德少女歌劇團
時間|2014/12/07 14:30
地點|大稻埕戲苑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就其創作主題而論,《1624》貼近官方政治意識對臺灣國家發展的想像:以厚實的經濟實力競逐全球市場的海洋國家(「在開闊世界,留下我的行蹤,離開故鄉,去尋找黃金夢鄉」);就其演出形式而論,《1624》毫無保留地隨應社會風潮:堅定的本土姿態(以歌仔曲調唱出「阮是臺灣」的心聲),充滿商機的粉絲現象(種類繁多的周邊商品),網路世代的閱聽習性(我們都是Gameboy);就其創作意識而論,《1624》滿足了所有「政治正確」的標準:「原住民」(「臺灣土地是我們西拉雅的」),「女性」(女祭司尪姨、女海商印姐瓦定),和「轉型正義」(「翻轉受傷的皺褶,新的咱已經成形」)。綜合言之,演出團隊身後的官方文化機構,藉由這個充滿宣示性的唱詞,華麗的視覺意象,舞台明星和粉絲熱切互動的表演景觀/奇觀,整編臺灣主體的文化論述(「只要住在這片土地上,我們就是一家人」、「你我初見各言語,今日能通留文書」),化解社會內在矛盾(「每一道皺褶有歷史的傷,每一吋新生有熱情溫純,新的時代展開完整的自我,對所有受辱的生命,要有理解和包容」),進而確認所謂「本土政權」(「阮是臺灣,阮是臺灣」)的正當性。
3月
13
2024
「複數」於焉構成這場燈會大戲的策略,卻也成為某種必須,甚至是枷鎖——既是創作對1624年的解答,亦是問題。由於1624年本身帶有的複雜意義,也延伸出《1624》在製作背景裡必須承擔的複雜訴求,包含史觀建立、族群重思、國族定位等,表現在內層、甚至已滲透到外層的是:四百年後、身處2024年的我們嘗試以此為出發點重新面對自身的過程。《1624》在某種「有臺灣意義」的燈會大戲框架下,又以「臺灣與世界相遇的起點」為題,同時得肩負「臺灣與世界相遇的責任」,甚至是延續《見城》以來的榮光,步步從一面城牆(《見城》)、一座城市(《船愛》)到整個臺灣,最後只變成一部「不夠爽的爽片」——但,一部戲究竟得被賦予多少責任?
3月
11
2024
相較於《媽祖》演出帶來的在地饗宴,《1624》雖然故事以臺南為核心,卻可見以城市躍居國家定位的意圖。整體舞台架構以船帆為意象,帶出各國海上競逐的主題,醒目且特殊的舞台別開生面,然而舞台裝置過大也稀釋了演出的效果,即使坐在觀眾席前中段,仍無法看清台上演員的走位與身段,多數時候仍須透過螢幕來輔佐理解劇情,這或許也是此類大型戶外展演的問題所在,平視式的視角、太過遙遠的舞台,並不利於多數觀眾的觀賞。
3月
11
2024
《長安花》雖然返回〈李娃傳〉,卻不依循〈李娃傳〉一見傾心的愛情開端與終成眷屬的團圓結局,亦非採用古典小說的「雙美」舊套,而是回到唐時「良人賤戶不可通婚」的真實,從有距離且不圓滿的愛情,反面證實愛情的深刻雋永。這樣的詮釋角度,確實為這個故事打開新的局面,但若說要完全跳脫元明以來的戲曲創作,卻仍有一定的難度。
3月
04
2024
此劇改編自《我不是忠臣》,原作題名直接點出價值辯證,而改編將主軸立於袁崇煥生平,描述明末女真崛起造成東北不安,袁崇煥起而平亂,戰亂導致君臣逐漸離心,最終被凌遲處死。此過程與崇禎登基之路交錯,呈現雙主角結構。雙主角這樣的媒介,把不同處境的憂傷並聯。觀眾依隨雙主角歷經理想破滅引發的信念變化,看見戰事如何改寫人的意志和思維。
2月
22
2024
民戲最受推崇的是飽含腹內功夫的活戲技藝。指的是在廟口上演的歌仔戲——民戲,通常沒有劇本、臺詞,甚至沒有文字資料,由主要演員口述故事情節,透過口傳心授,由演員臨場發揮、相互配合。因此,常年表演經驗累積出來的腹內功夫——活戲,是民戲最受推崇的藝術價值。
2月
08
2024
《劉姥姥和王熙鳳》為台北新劇團2023新編戲齣,編劇兼導演李寶春意圖打造非屬彩旦亦非純然老旦的「劉姥姥」,將目光放在劉姥姥與王熙鳳兩人互動產生的情誼上,跳脫以往戲曲紅樓夢的敘事架構,注重角色本身故事。以京劇演員四功五法的底子為基礎,延伸原著角色特性,結合螢幕投影科技,意圖發展出不一樣的紅樓故事。
2月
08
2024
試著把觀看的視線放寬,就會發現——在室內劇場之外,歌仔戲仍以酬神喜慶的祝儀形態散佈在各廟埕民家。這類演出就是外台民戲,沒有劇本當天才依講戲仙安排現場決定劇碼。陳美雲歌劇團便是大台北地區名氣響亮的老字號歌仔戲劇團之一。
2月
06
2024
《寶蓮燈》是一齣充滿象徵隱喻的神仙戲。神仙戲某種程度上承載著人類追尋永恆的內在意識,不停被重述而歷久不衰;也反映戲曲發展與宗教彼此的緊密關聯。
2月
05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