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托說辭,不知所云《雪蝶》
5月
30
2012
雪蝶(鐵枝路邊創作體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959次瀏覽

演出:鐵支路邊創作體

時間:2012/05/26 14:30

地點:台南市吳園公會堂

文 林偉瑜

對於台灣劇場界來說,台南的「鐵支路邊創作體」是一個頗為陌生的團體,而令人訝異的是它已成軍近十年,但我們對它的面貌似乎相當模糊,研究者可以從許多不同層面了解和分析一個劇團,但做為觀眾恐怕只能從作品來認識劇團的特質,我們就從該團近期新作《雪蝶》略窺此團之一二。

節目單中「鐵支路邊」自述其創作路線為「全新創作劇本」、「日系劇場」與「動漫視覺風格」,並要「為青少年朋友提供不同於影視綜藝節目的全新原創劇場感官饗宴」,在台南的劇場團體中頗為特殊,令人有新奇之感。而《雪蝶》的實際演出狀況大略如下:整個戲以取材自日本歷史與神話傳說所發展的複雜情節為首,配合上日本和服與類似電玩遊戲中既古代又未來之金屬風格的服裝設計,演出中摻雜些許打鬥場面、簡單編排的伴舞式舞蹈和偶而唱上幾首流行歌曲穿插於其中。

「日系劇場」和「動漫風格」指的應該是故事取材自日本歷史與神話以及日式電玩風格的服裝與道具設計,只是不管是戲劇故事和設計,對於日本文化的吸取僅停留在表面的搬演與模仿,對於日本文化精神,或日本傳統、現當代劇場的劇本和舞台的美學似乎沒有明顯關連。場上至少有十多位演員,大多演員的表演經驗有限,但演來相當賣力,以小劇團而言算是不小的製作規模,或許因為經費及製作能力不足的關係,整體製作質感並不佳,不過比起筆者半年前觀賞該團的《噪聲》,《雪蝶》在創作和製作品質上明顯的較為認真與負責。

台北以外的小劇場原本在人才、設計、技術等方面的資源遠比不上台北劇團,筆者無意苛責和多加討論,然而對於戲劇所要表達的內容筆者卻是有話要講,並提出一些問題。此劇是該團的原創劇本,將日本歷史上足利義政幕府時代的「應仁之亂」,以輪迴轉世之說與日本古代能使妖術女帝王卑彌乎的傳說附會在一起,長達三小時的演出,加上神話傳說內容與歷史人物和事件,情節與人物關係相當複雜。節目單的「導演理念」說明創作理念是出於反戰,但看完整個演出後,卻不禁令人感到假託的成份居多,和反戰沒太大關係。雖有日本歷史和傳說作基礎,但情節編排的思路實出於一般動漫和電玩設計中常有的簡單卻虛假的人物行為動機:推翻暴政、天下太平與解救情人,一切戲劇行動與複雜人物關係和衝突糾葛由此出發,暫不論劇中的複雜情節、人物行動與糾葛有諸多不合理之處,這些過於單純的行為動機使得情節編排令人感到過於幼稚。

至於情節所該包藏意義內核,更是空虛無力,劇中人物一再重複的解救蒼生和太平盛世等口號似的空洞的無法討論,就如常見的電玩廣告中人物手持長劍口喊聖戰與解救世界,這些口號就連玩家都知道只是遊戲的藉口,所以沒有人會去細究,然而一旦拿來當作現代劇場創作的理由,編劇需要有更成熟的理由或更高超的技巧去說服觀眾相信;更有甚者,宿命和輪迴轉世的不可逆在劇中一再地被提及與強調,編劇說明是源自希臘悲劇中英雄無法逃脫命運的擺佈,但實際的情況是編劇卻缺乏將宿命、輪迴轉世,和主角意志與行動做細緻和具有「人世」意義的編排和連結,使《雪蝶》的宿命觀與輪迴轉世看起來比較接近怪力亂神,遠遠無法創造出希臘悲劇的意義層次。

「鐵支路邊」在節目單中寫著該團為台南現存現代戲劇表演團隊中活動力最旺盛的一員,並自期該團永遠能保持如此的活動力。維持劇團不易,筆者樂見這種正面而樂觀面對未來的態度,但從《雪蝶》的演出,筆者不禁要思忖這樣演出的意義和所設定觀眾究竟為何?如果設定為台南的藝文觀眾,那麼過去欣賞台北南下的劇場作品,以及「台南人劇團」演出西方經典與劇本素質佳的本土劇作的觀眾,是否願意買票觀賞這樣的作品?或者所設定的觀眾對象為青少年,那麼除了以哈日風和動漫電玩風格迎合青少年之外,作品中想要表達的又是什麼樣的意義?所意圖與青少年觀眾對象交流和對話的又是什麼?

當然劇場也可以跟俗爛的電影和電視戲劇一樣為了生存而迎合觀眾,不需在乎戲究竟說了什麼,只要創作者有能耐讓觀眾買帳,再荒唐的內容也有人看。不論是日系劇場、動漫、電玩風格,當然都是劇場可以嘗試和發揮的方向,但劇場創作的積累若缺乏對戲劇內容更細緻的思考,形式和風格就只成了表面功夫,膚淺而易剝落,再加上若製作能力連表面功夫都沒辦法做好,那麼對觀眾就是一場「如坐針氈」。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
筆者有幸參與的2023年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策展「淺山行路人」,範圍橫跨五縣市,光移動就是場挑戰,「走入地方」是所有參與藝術家與策展團隊開始的起手式,這其中也不斷叩問「地方」如何被界定與其所連帶衍生的認同、族群、邊界等諸多問題。在籌備過程中拜訪各地「地方引路人」成為一個關鍵,透過多次實際走訪、聆聽、討論與溝通,許多作品在這個與地方來回互動的過程中而發展至最終樣態,甚至因應場域而重新發展。
8月
21
2024
對於徵件或委託創作來說,通常會有明確的目的與任務,而該任務也很可能與政府政策相關,例如利用非典型空間(通常帶著要活絡某些場域的任務)、AI、永續發展、社區參與等。一個不變的條件是,作品必須與當地相關,可能是全新作品或對現有作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可以了解這些規章的想法,因為就主辦方而言,肯定是希望作品與當地觀眾對話、塑造地方特色、吸引人流,並且讓首演發生在當地的獨家性。這似乎造就了「作品快速拼貼術」與「作品快速置換術」的技巧。
8月
14
2024
戲劇節與地方的關係略為稀薄,每年僅止於展期,前後沒有額外的經費舉辦其他地方活動或田調。又,由於地方民眾的參與度不高(光是居民不見得需要藝術就足以形成困境;加上更有效傳播資訊的網絡媒介不見得適合多為非網路住民的魚池),這導致策展上對於觀眾組成的認知模糊:既希望服務地方,又期待能吸引城市觀眾,促使以筆者為首的策展團隊萌生轉型的念頭。
8月
14
2024
換句話說,人與地方的互動經驗,會使人對地方產生情感,進而做出超乎理性的判斷。否則我們很難解釋,黃錦章從布袋戲團團長到文化工作者的身分轉變,以及那種持續為自身生活場域策動事件的動力;從張敬業身上,也能看到同樣的情感動力模式,令他在見到鹿港於鄰近工業及商業觀光夾擊時,自發性地舉辦文化活動,尋找外於過去的聚眾可能。
8月
09
2024
將物質文化的地方人文與民間精神活動列入藝術史,多傾於將它們當作擴充藝術史的材料。而如果以地方性為主體,「地方性的藝術」在階級品味擴張之外,則需要政治美學化與藝術政治化的行動介入,才能打破其固化的形態。在史觀區分上,歷史唯心主義傾於「菁英史觀」,認為「重大理念、人物、事件」才能製造出流動的歷史感,否認民眾在歷史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歷史唯物主義則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主張「人是環境的產物」,群眾才是創造歷史的力量。 此藝術史觀的源起分歧,決定了「地方性」與「藝術性」的發展脈絡。在當代文化生產語境裡,「菁英史觀」介入「民間環境」的同時,則又顛覆又模糊這兩個意識形態,在異化中擴張了地方文化的再生產。
8月
07
2024
同時,我愈來愈感覺評論場域瀰漫一種如同政治場域的「正確」氣氛。如果藝術是社會的批評形式,不正應該超越而非服從社會正當性的管束?我有時感覺藝術家與評論家缺少「不合時宜」的勇氣,傾向呼應主流政治的方向。
4月
18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