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劇團,你究竟要開往何方?《關於一段季節的故事》
6月
06
2012
關於ㄧ段季節的故事(台東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76次瀏覽

演出:台東劇團

時間:2012/06/01 19:30

地點:台東表演藝術館黑盒子劇場

文 薛西

繼去年「後山戲劇節」第四週給新人的創作空間後,今年台東劇團再度策劃由九名新進團員(準確來說是八名,較資深的陳栩奕之所以列名其中,是被賦予領頭、穩定結構的作用)聯合進行以「季節」為題的接力式創作,而非主題、內容各表。

開始時鋪陳出海浪拍岸的拂曉時刻,每個人站在各自的cube上緩緩伸展肢體,靜心地迎接一日之計、一年四季的開端。較資深的團員陳栩奕負責第一節單人段落,從上舞台的左中右三點拉紅線至觀眾席,左右兩點以斜角方式交叉拉直,先行架構出交纏繚繞的俗常人生。接著進入春天的生機盎然、夏季的熱情澎湃,然後在春與夏的結束,陳栩奕再度出場,重覆說著「六年前,我們曾經聊天到聊凌晨四點」這句話,聲量由小至大,由緩和至驚恐,像是陷入了甚麼不願回想的往事,接著將手上的相片等懸掛至交纏的線上,其餘演員陸續跟進入場,懸掛相片、明信片、花圈等物件,於是這三條線便滿佈了指涉情感、記憶之蕭瑟寓意的展示物(秋季就以這樣的方式被描述),同時強調了線的空間調度意義。冬季和秋季一樣,未以明顯的方式被描述,而是交由兩位原住民團員,帶出族群文化傳承的意涵,並且邀請觀眾上台共舞,試圖表現生生不息,樂觀期待的力度。

這組接龍式的創作結構,形式發想雖然有趣,但就表現的結果而言,癥結叢生。從身體觀點看,只有頸部以上被運用,而那是為了要說出預設的台詞,陷於身體完全服膺於語言的狀態;但若改換角度,探究語言文本,過於重視修辭的語言從經驗新嫩的演員口中唸出又顯得極不自然,而這些語言看來也並非演員自行寫下,那麼使用這些語言的合理性便令人質疑。兩者加乘,讓整部演出趨近朗讀而非表演,顯見在演出的前端訓練是不充足的、不完整的。

去年11月我看完台東劇團在該團策辦的「後山戲劇節」,以三名創作新人的「SOLO獨角戲」為主題的作品時,曾寫下「作品對於社會現象的跟隨,接近,掌握,幾乎都是消失的。」以及「由於缺乏觀點的介入,較屬於描述性的故事,可是情節又有點流俗,手法上也未見特異,因此看是看了,卻難留下深刻印象。」的觀感。今年再看此作,問題仍然一樣。

劇場不只是如何說一個故事,更是表達(交流)價值觀的場所,在作品與創作者的各種價值觀之間有著本然的密切的關係。這幾年看台東劇團的作品,卻喪失與外界連結的力度,多半僅屬於個人心情的抒發。這樣的力度並非要求創作者必須對社會現實議題表態,而是走出封閉的自我,看看外面世界發生的事情,進而提出自己的看法。可惜在這次的演出,依然看不到這些。即便以「季節」的主題檢視,春天仍與新芽、出發;夏季仍與炎熱、熱血的平常印象連在一起,詮釋上未見新意,表現形式也過於單調。

我不知道曾發展出《後山煙塵錄》(1993)、《鋼鐵豐年祭》(1994)、《曹七巧》(2005)等備受好評的作品的台東劇團到底怎麼了?真的因為同時經營台東表演藝術館、台東鐵道藝術村、台東青年志工中心,以及各項專案(譬如「藝教於樂」、「藝術介入空間」等)的忙碌現實中被消耗殆盡,導致完全喪失「創作一個好作品」的能力與動力了嗎?做為一個在花蓮居住五年的人,我可以想像台東劇團在花東當代劇場環境薄弱的現世結構中的含辛茹苦、披荊斬棘,不過台東劇團可是經營超過20年的劇團,沒有道理一再做出基本功盡失的作品。

欸,台東劇團,你究竟要開往何方?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
筆者有幸參與的2023年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策展「淺山行路人」,範圍橫跨五縣市,光移動就是場挑戰,「走入地方」是所有參與藝術家與策展團隊開始的起手式,這其中也不斷叩問「地方」如何被界定與其所連帶衍生的認同、族群、邊界等諸多問題。在籌備過程中拜訪各地「地方引路人」成為一個關鍵,透過多次實際走訪、聆聽、討論與溝通,許多作品在這個與地方來回互動的過程中而發展至最終樣態,甚至因應場域而重新發展。
8月
21
2024
對於徵件或委託創作來說,通常會有明確的目的與任務,而該任務也很可能與政府政策相關,例如利用非典型空間(通常帶著要活絡某些場域的任務)、AI、永續發展、社區參與等。一個不變的條件是,作品必須與當地相關,可能是全新作品或對現有作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可以了解這些規章的想法,因為就主辦方而言,肯定是希望作品與當地觀眾對話、塑造地方特色、吸引人流,並且讓首演發生在當地的獨家性。這似乎造就了「作品快速拼貼術」與「作品快速置換術」的技巧。
8月
14
2024
戲劇節與地方的關係略為稀薄,每年僅止於展期,前後沒有額外的經費舉辦其他地方活動或田調。又,由於地方民眾的參與度不高(光是居民不見得需要藝術就足以形成困境;加上更有效傳播資訊的網絡媒介不見得適合多為非網路住民的魚池),這導致策展上對於觀眾組成的認知模糊:既希望服務地方,又期待能吸引城市觀眾,促使以筆者為首的策展團隊萌生轉型的念頭。
8月
14
2024
換句話說,人與地方的互動經驗,會使人對地方產生情感,進而做出超乎理性的判斷。否則我們很難解釋,黃錦章從布袋戲團團長到文化工作者的身分轉變,以及那種持續為自身生活場域策動事件的動力;從張敬業身上,也能看到同樣的情感動力模式,令他在見到鹿港於鄰近工業及商業觀光夾擊時,自發性地舉辦文化活動,尋找外於過去的聚眾可能。
8月
09
2024
將物質文化的地方人文與民間精神活動列入藝術史,多傾於將它們當作擴充藝術史的材料。而如果以地方性為主體,「地方性的藝術」在階級品味擴張之外,則需要政治美學化與藝術政治化的行動介入,才能打破其固化的形態。在史觀區分上,歷史唯心主義傾於「菁英史觀」,認為「重大理念、人物、事件」才能製造出流動的歷史感,否認民眾在歷史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歷史唯物主義則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主張「人是環境的產物」,群眾才是創造歷史的力量。 此藝術史觀的源起分歧,決定了「地方性」與「藝術性」的發展脈絡。在當代文化生產語境裡,「菁英史觀」介入「民間環境」的同時,則又顛覆又模糊這兩個意識形態,在異化中擴張了地方文化的再生產。
8月
07
2024
同時,我愈來愈感覺評論場域瀰漫一種如同政治場域的「正確」氣氛。如果藝術是社會的批評形式,不正應該超越而非服從社會正當性的管束?我有時感覺藝術家與評論家缺少「不合時宜」的勇氣,傾向呼應主流政治的方向。
4月
18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