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九年(1920年),日本文學家佐藤春夫因情場失意走赴台灣三個月,寫下諸多以台灣風土民情為素材之文章,〈女誡扇綺譚〉即是這段遊歷的書寫產物之一,將近百年後之時日,南島十八劇團於台南藝術節改編此作,更名《女誡扇》。
原來這就是一個發生於安平港的故事,現能搬演於安平樹屋,原著裡引發一切事件,既頹敗又蘊存著百年家族底氣的廢屋場景,移植至安平樹屋,十分適切。舞台、燈光、音樂等技術元素,也在這段劇場轉譯的過程裡,安安份份的,貼伏著樹屋舊有氣息微微蔓生。
故事從老年的佐藤春夫口中倒轉展開,當時他是一名從日本到台灣的報社記者,在台灣朋友世民逐一介紹之下,佐藤開始認識安平,但在他們經過一間廢屋時,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靈異的氣氛於是蒙上。也就是從這女人的聲音起始(被一位阿婆說:你們聽到死靈的聲音),一個沈氏百年家族從崛起到沒落的興衰史,即如民間傳說一般地漫散開來,最後經由佐藤的推理與求證,破除這則民間靈異傳說的謠言性,但卻因而揭開另一個故事,那是一名富商拾養來的婢女,因不從富商設定好的婚姻大計而遭欺凌致死的辛酸故事(但報紙新聞寫著:她是自殺)。
這部自死亡始,將許多人的死亡(沈氏家族中人的死,婢女的死等等)收摺於一則離奇故事裡的作品,導演時常運用二樓棧道、牆後的空間調度各種暴力場景,因此觀眾不時需要抬頭觀看,此舉強化觀眾「窺視」的心理是其一;另一個我認為更重要的解讀是,那些暴力場景猶如深埋於表相的內裡,回過頭想想昔時商人與家僕共戶的超不對稱權力結構,許多個體主權的過度聲張,得以藏身於一般人無法接近的隱密之中,揮鞭綑打,毫不保留。由是,這樣的空間調度,乃具體化地讓我們看見一種「權力的密室」在那樣的「有錢人即制度」的時代裡,小人物的卑微處境,同時,也有隱微光影為之增色。太陽底下的幽暗人性,也就在此被照射了出來。
此外,殖民時期的日人凝視亦為可觀之處,譬如世民隨著他人穿鑿附會,以靈異之說定義那間廢屋的女性聲音,日人佐藤則拿出理性科學的推理本領,最終果然完成解謎,這裡面也投射出一種台灣人迷信,日本人理性的被殖民者/殖民者的文明化對比。至於女誡扇這個既華麗浪漫又保守封建的物件,到了現在這個時代,是否仍殘存著它的身影?就讓我們從各類社會事件之中,好好留心、當心罷(註:真愛聯盟最恐怖)。
《女誡扇》
演出|南島十八劇團
時間|2013/05/16 18:30
地點|台南安平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