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何以為家?】形式空洞,夢想如何實踐《夢想家》
10月
13
2011
夢想家(文建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2696次瀏覽
林采韻

揚棄四海歡騰的歌舞表演,中華民國一百年的國慶晚會,以搖滾音樂劇《夢想家》加以慶生,在歡慶百年的此刻,政府透過表演藝術,展現台灣軟實力,同時表達對文化的重視,令人「可歌」,但形式上的突破,若只是一種攀附時髦的包裝,而忽略藝術本質,呈現的結果,很容易形成「空洞」。

以一齣音樂劇作為國慶晚會,的確是挺炫麗的想法,也很呼應潮流。音樂劇在台灣土地發展近20年已成顯學,相較其他藝術形式,更能觸及一般民眾,融合音樂、戲劇、舞蹈等元素的音樂劇,尤能展現台灣表演藝術各領域的成就,而劇中大力動用星光幫歌手,進一步引領出台灣自傲的流行音樂文化。

音樂劇以《夢想家》為命題,試圖透過抽象意念,串連過去與現在,同時具備前瞻性與歷史性,高度展現賴聲川聰明的「創意學」。在賴聲川穿梭古今的筆下,以戲中戲的手法,講述一位名為王飛的年輕人,不顧家人反對與同儕內鬨,堅持組成夢想家舞團,以自己的理想參與國慶晚會表演的甄選。王飛同時藉由他今年百歲的爺爺口中,得知自己的曾祖父母是黃花崗革命中未留名青史的烈士。

作為一場為國慶晚會服務的音樂劇,相信身上多少兼負一些使命,總是希望將多元文化、文化創意、傳統再造等當今政府所標榜的台灣文化特色,鑲嵌其中。如此一來,製作間若無法將這些素材與劇情細膩的結合,粗糙植入的結果,不免讓人看來矯情或做作。

音樂劇開場前,兩尊玉皇大帝和媽祖造型的天燈從天而降,分別在舞台兩側坐鎮全場。近年因應文創發展,社會掀起神明公仔風,兩者現身因而見怪不怪,但他們與劇情毫無連結,演出後也不見主持人恭送大駕,何時宗教文化,已成隨叫隨到的點綴,感覺換上凱蒂貓、維尼熊也無差別。

不知是否為上級命題,還是編劇認為黑金貪腐極具說服力,劇中凸顯黃花崗革命的理由居然淺薄得圍繞在「清官貪錢欺負老百姓」。說起戲中的清官,說著一口京腔、全身如同京劇演員的打扮,讓人忍不住要問,何時京劇與清官已畫上等號。呼應清官,在現代的劇情上,則安排了一位果汁大王,他仗著惡霸金主的姿態,完全不尊重夢想家舞團的藝術,於此又讓人忍不住再問,賣果汁的就不懂不文化嗎?

古今呼應的橋段,另包括跨世代夢想的陳述,年輕的王飛抱持理想要在國慶晚會舞出夢想,而他的曾祖父母則為創建中華民國告別強褓之兒犧牲小我。雖然夢想為精神,不需也無法等值比較,但如此對應,也顯得太過失衡,也使得一群革命烈士壯烈犧牲之後,下一幕便是國慶晚會,王飛帶著舞團勁歌熱舞,雖然轉折中具有歷史的承接之意,卻顯得牽強,更讓劇情有虎頭蛇尾之憾。最令人意外的,在舞團猶如終曲的演出之後,音樂劇仍繼續進行,在劇中不曾出現的角色:歌手胡德夫,以《如意樹》登台唱出台灣民主、和平與包容,胡德夫的出現是應劇情的需求,還是應政府多元種族的舞台訴求,是個問號。

一齣音樂劇的建構,能與文本抗衡的要屬音樂(歌曲),在音樂劇中歌曲扮演的角色並非只是襯托氛圍,具有領劇、帶情、具意的重要功效。創意十足的賴聲川,進入歌詞寫作的世界,筆突然拙了起來,《我只想做個平凡百姓》裡居然出現「我只想賣一碗好麵,開家小店、照顧家眷,不要惹我、不要搞我」的歌詞;《錢》一曲更是直接,「錢錢錢,你在跟我要什麼?錢錢錢,你為什麼跟我要?」

一場演出下來,舞台上所要呈現的夢想似乎變得遙不可及,如果國慶晚會的功用是在「熱鬧」,《夢想家》可能做到了,但是如果當初設定這是一齣可以與國際接軌的音樂劇,起碼在國慶這一天的圓滿劇場,此夢想並未實踐。

《夢想家》

演出|
時間|
地點|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這個演出中,所被遺漏的那許多的夢想家,例如在不同時代同樣都受到壓迫的黑色及紅色青年們,例如在台灣經濟發展過程中奉獻青春的勞工青年們,例如根本不知為何慶祝百年的原住民青年們,和許多不合當道的夢想家們,應該也不會有人會出錢,為他們作一齣搖滾音樂劇。(陳正熙)
10月
18
2011
在八股的政令宣導與故作青春風雅中鋪陳出與樣板戲台詞般的歌詞讓筆者感到困惑與驚恐,這是唱給什麼人聽的歌?給喜歡搖滾樂的人聽?給政客們聽?給長輩們聽?還是給舞台上那些演員般青春的新生代聽呢?(林芳宜)
10月
13
2011
這齣戲竟也跟建國百年的眾多燒錢大製作一樣,淪陷得如此難堪。我只希望民國100年趕快過去,慶典趕快結束,讓藝術的歸藝術,政治的歸政治。這樣藝術家才有機會做出有尊嚴的作品,給政治家學習。(鴻鴻)
10月
13
2011
原本以為「正義」的問題都給楊牧、汪宏倫說完了。最近赫然發現,「轉型正義」的問題或許不在「正義」,而是「轉型」。誠如汪宏倫所指出的,「轉型」的原意是一個有具體歷史脈絡、階段性任務的「過渡時期」,而當前的問題正是用「正義」的超級政治正確和「人權」的普世性,掩蓋了對於現在究竟處於哪一個歷史階段的辨認。我們正經歷的「轉型」究竟是什麼?
4月
18
2024
同時,我愈來愈感覺評論場域瀰漫一種如同政治場域的「正確」氣氛。如果藝術是社會的批評形式,不正應該超越而非服從社會正當性的管束?我有時感覺藝術家與評論家缺少「不合時宜」的勇氣,傾向呼應主流政治的方向。
4月
18
2024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的感動,「我」沉浸其中,在修辭上會不會不及「觀眾」那麼有感染力?而且「觀眾」好像比「我」更中性一點,比「我」更有「客觀」的感覺。
4月
11
2024
對我來說,「文化」其實更具體地指涉了一段現代性歷史生產過程中的歸類,而懂得如何歸類、如何安置的知識,也就是評論分析的能力,同時更是權力的新想像。
4月
11
2024
首先,出於個人感覺的主觀陳述,憑什麼可作為一種公共評論的原則或尺度呢?我深知一部戲的生產過程,勞師動眾,耗時費工,僅因為一名觀眾在相遇當下瞬息之間的感覺,便決定了它的評價,這會不會有一點兒獨斷的暴力呢?因此我以為,評論者對「我覺得」做出更細緻的描述及深入剖析,有其必要。
4月
11
2024
假如是來自京劇的動作術語,比如「朝天蹬」,至少還能從字面上揣摹動作的形象與能量:「腳往上方」,而且是高高的、狠狠用力的,用腳跟「蹬」的樣子。但若是源自法文的芭蕾術語,往往還有翻譯和文化的隔閡。
4月
03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