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政府總體劇場《華格納大爆炸》
9月
09
2013
華格納大爆炸(臺北藝術節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60次瀏覽
林芳宜(2013年度駐站評論人)

華格納,一個巨大無比的名字,就像他的音樂一樣,無人可以忽視其存在,無論愛或不愛。

節目標榜著「一場結合文學、影像、古典樂、裝置藝術、表演藝術、電音派對的總體藝術之夜」,在二十一世紀的今日、在颱風不時過境的亞洲小島上,我們當然可以不取華格納的總體藝術之形,可以自創或自訂「總體藝術」的組成份子,然而,既然貼上華格納這個巨石般的名號,起碼得取其神,才有耗資耗人、製作一齣跨國作品的意義吧?但這個「總體藝術」的精神到底是什麼?

華格納提倡總體藝術,改變了歌劇的構造,但所有的改變,最終是為了強化音樂,讓音樂的功能更廣闊,所以我們聽到明確訴說劇情的管絃樂─但並非只是表象的營造氛圍、也聽到有如樂器般強壯的女歌者,華格納在歌劇作品中的革命,是透過挑戰演奏與演唱的技術極限,讓歌劇作品中的各個組織環節不再涇渭分明,而是跨過藩籬達到真正融合、合為一體的境界。許多人因為「總體藝術」這個名詞,看到華格納歌劇中,戲劇、舞台等音樂以外事物的被重視,卻忽略了音樂中的管絃樂團與歌唱藝術攀爬另一個前所未有的層次,突破了音樂在歌劇作品中的局限,而這種透過克服表演專業技術上的種種艱困挑戰,達到歌劇藝術的新局面,才是「總體藝術」的精神。

再來看《華格納大爆炸》,三位共同創作的藝術家─陳玉慧、莫里茲.嘉格恩(Moritz Gagern)和安娜.蒂斯摩(Anne Tismer)─除了兩位來自華格納的國度之外,三位藝術家皆在各自的領域中,有著極為傑出的成就,無論是致敬、顛覆或是挑戰華格納,都令人期待一齣精采絕倫的作品。

整個製作依據三位藝術家的領域,區分為三大塊:文學、戲劇和音樂。文學由陳玉慧本人朗讀她寫給華格納的文章;戲劇由安娜‧蒂斯摩帶領角落工作文化表演團的一群年輕人進行裝置藝術的結構─解構─再結構─再解構;音樂則為莫里茲.嘉格恩的原創音樂,由廣藝愛樂管絃樂團演出。陳玉慧的文字除了朗誦的部份,還有與演出如影隨形的投影文字,兩者之間,看不出特別的關連性。幾年前以《玩偶之家》震撼臺灣的安娜‧蒂斯摩則在僅僅數字的台詞中,隱約可辨識極其敏銳的演出狀態,然而當她帶領著一群對舞台表演顯得非常生疏的台灣年輕「演員」、圍繞著(或許)象徵龍、象徵《指環》中所有人事物的裝置藝術品、在舞台上來來去去,卻顯得不知所云。

音樂或許是整部作品中,稍稍令人感受到「製作/創作」一部作品的重量─或稱誠意,作曲家強調華格納的「隱藏樂團」,其實不止拜魯特,全世界的各大歌劇院上演歌劇時,絕大多數也是只聞其聲不聞其人,這個歌劇演出的常態在這裡被作為一個煞有其事的創作理念,擇選的動機比理念更令人玩味。然而,那長達九十分鐘的音樂,聽來不像對華格納致意,比較像是對二十世紀的作曲大師李给悌(G. Ligeti)致敬,因為自頭至尾,整個聲響所喚起的不是華格納如何on 或off管絃樂團,而是李給悌在一九六一年所寫的里程碑之作:《大氣》(Atmospheres)。雖然了無新意,音樂卻是這場演出最完整的部份,作為烘托朗讀,是能夠鋪陳且建構一部藝術品的內容,可惜朗讀的節奏雖與音樂之間能夠扣合,朗讀的音質與聲韻的掌握卻顯然被忽略了。

在華格納的名號之前,獲得巨大的失望,儼然狀況外的戲劇、自我耽溺的文本、有如風格寫作的音樂,聚在一起唯一實踐的是「無政府」,連反抗華格納的掙扎,都不落半點痕跡,若說《華格納大爆炸》的企圖,是以鬆散無物的狀態來爆破華格納這個名字所代表的神話,那麼它還是一部成功的作品。

《華格納大爆炸》

演出|開始登機創作體、廣藝愛樂管弦樂團
時間|2013/08/31 19:30
地點|台北市中山堂光復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作品應具備明確的聲音發展元素,亦即讓音樂設計脈絡是具一致性,而本場演出是由多組短篇樂段串連而成,許多段落未能適當的設計「聽覺終止」,樂段收在漸弱的電子聲響,接著幾秒鐘的空白後,再由器樂開啟另一種「樂句文法」,敘事邏輯相當凌亂、既突兀也不連貫
5月
09
2024
魏靖儀以俐落而精準的換弓技巧,果敢地模仿鋼琴觸鍵,將自己融入了鋼琴的音色之中。儘管在旋律進行中製造出了極其微妙的音色變化,但在拉奏長音時,由於鋼琴底下的和聲早已轉變,即便是同一顆音符,配上了不同的和弦堆疊,排列出不同組合的泛音列,也會展現出不同的色彩,就像海浪拍打岸邊時,每次產生的泡沫和光線都不盡相同。因此,當鋼琴和聲在流動時,若小提琴的長音也能跟上這波流動的水面,必然能夠呈現出更加豐富的音樂景象。
5月
06
2024
《這不是 音樂 會》利用聲響與視覺的交錯,加深了觀眾對於音樂的想像,也藉由超現實的畫作與動態影像結合,捕捉藝術家內心真實的想法。或許,這真的不是一場音樂會,而是戲謔地、哲學地提點我們在座的各位:莫忘初衷?
5月
03
2024
究竟一場音樂演出需要何種劇場介入?這到底是趨勢還是必要?今年TIFA(台灣國際藝術節)不約而同在四月的第二個周末,同時推出了兩檔音樂、聲音結合劇場的作品,分別是ㄧ公聲藝術《共振計畫:拍頻》與春麵樂隊《後現代登高指南》——沒有明確的戲劇情節、舞台元素與劇場語彙,卻讓人看見音樂與聲音如何「提問」與「建立關係」,而這恰好也是當今戲劇構作(dramaturgy)的核心實踐。
5月
02
2024
單就《空城故事(第一篇)》與《亞穩態》、《晶影(二)》的創作手法,使筆者感受作曲家盧長劍的特別之處——如果多數作曲家的創作如同畫家一般,以音符做為顏料,將繆思在畫布上從無到有地呈現、發展,最後產出的畫面讓觀眾感知,以進入創作者想表達的世界;那盧長劍則更像是一位攝影藝術家,以音符代替相紙與藥水,選用一個特定的視角取景,呈現一個實際的場景或是已存在的現象。
4月
22
2024
所以,我們該如何評價他現今的演奏詮釋?筆者私以為,歷時性地看,從他十餘年前以大賽出道至今,他其實恰好形成了漸進式的變化:從一個圓融和諧、路徑一致的俄國學派鋼琴家,成為面向廣大聽眾、挖掘自身吸引力的「明星獨奏家」。
4月
22
2024
演奏者精心設計了樂曲的開頭,結尾自然也不會遜色;飛快的思緒在〈快速舞蹈〉( “Sebes” )層層堆砌,達到終點時,所有人的急促呼吸終於得到了舒緩,果斷而清晰的結尾彷彿軟木塞自香檳瓶噴飛的瞬間,清新、輕盈的氣息隨之呼出,像是三人同時舉杯相碰:「成功了!」
4月
18
2024
這個新的感知形式,從被動接收到主動組裝的變化,其實也是數位藝術的主要特徵之一。數位媒介向來有利於重複、剪貼、混音等行為(技術上或比喻上皆然),讓音樂作品變成了短暫(transitory)且循環(circulatory)的存在,形成一種不斷變動的感知經驗。有些學者也稱此為「機械複製」(mechanical reproduction)到「數位再製」(digital re-production)時代的藝術演進,是數位技術之於欣賞者/參與者的賦權。
4月
12
2024
雖然缺乏視覺與肢體「實質的互動」,憑著聲音的方向、特質給予訊號的方式並非所有人能馬上理解。但妥善規劃層次分佈,凸顯夥伴作為主體的演奏技巧,不受他人影響成為團隊中穩定的存在,正是鋼琴家仔細聆聽音樂本身,以及信賴合作者所做的抉擇。
4月
08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