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離正統,航出新方向《奧列的奇幻旅程》
5月
17
2017
奧列的奇幻旅程(FOCA福爾摩沙馬戲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44次瀏覽
謝鴻文(專案評論人)

《奧列的奇幻旅程》這部作品,不算是「正統」的兒童劇。所謂「正統」,依我長期觀察台灣的兒童劇場發現,不外乎是有一個情節簡單不複雜,帶點教育意味的故事;為了搏取兒童喜愛,刻意製造浮誇,甚至愚笨搞笑的語言和肢體;最後則是互動遊戲充斥,也不管那些互動遊戲在戲中有無意義,把能炒熱氣氛當作目的。

看完前述幾個「正統」的兒童劇特徵,不難感覺到我是持貶意的。因為這些「正統」的兒童劇遍佈,反而障礙影響了兒童劇創作者拓展更寬闊的視野,普遍習以為常的結果,就使得兒童劇擺脫不了綜藝化俗鬧的幼稚層次,不能被認真當作藝術來看待,這是我一再呼籲兒童劇場工作者一定要正視變革的問題。

所以《奧列的奇幻旅程》偏離「正統」,表現新穎的形式,毋寧是讓人欣喜,且有更多期待的。但也許有人會立刻反駁,這部作品一開始不也有一個小丑在逗樂觀眾,以及互動遊戲嗎?是!不過請再留意,這段小丑的表演在戲未正式開演前,他的表演其實如同楔子,或者說取代了許多兒童劇喜愛設計的說書人角色,抑或特別安排一兩個哥哥姐姐主持開場的俗套,他的現身,固然有歡樂暖場作用,可是再細究,會發現扮演小丑的郭璟德,接下來將化身成為戲中的男孩馬弟――常受到其他同學排擠顯得寂寞哀傷的一個角色,兩個角色間的反差,其實突顯了生命本就是悲喜夾雜,有苦楚就需要笑容來療養。

再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齣戲的故事事件是以倒序進行的,換言之,舊日已逝,昔時那個馬弟不見了,小丑不有可能就是長大後的馬弟嗎?馬弟走出了童年被霸凌嘲笑的陰影,以陽光開朗快樂的小丑形象,為自己贏得存在的尊嚴與掌聲,他還要為我們敘說了一段曾像是噩夢的童年遭遇,還有與夢神相會的奇幻境遇。依此來看,小丑的安排意義再合理不過了!

當小丑退下後,這齣戲正式開展出一幅夢幻般超逸現實的景象,一個衣著華麗但面容詭異的老人首先登場――他即是安徒生童話筆下的「夢神」奧列,一個總是只穿著襪子不穿鞋,輕輕走路的老人,所以飾演奧列的演員就運用了默劇的身體語言,詮釋出輕輕走路的樣態。以默劇呈現是貼切的,似乎只有這般詩意的身體適合表現夢神的超現實、虛幻、無聲悄然、輕巧移動等特質。

為了統一基調,雖非全部是默劇,整齣戲演出也全然無聲,沒有任何台詞對話,純任肢體揮舞出簡潔流暢的故事韻律節奏。清一色的年輕男演員,除了馬弟的動作常有慢半拍或出錯的糗狀,其餘三人則是動作一致整齊俐落,象徵馬弟被排擠成異類。在那樣的無聲演出中,每見燈光微微聚焦在馬弟身上時,不管是微弓的側身或背影,都掩不住一股憂悒落寞,引人同情。

在戲中不同時機點,也都可以見到幾位演員善用各自的雜耍特技專長來輔助說故事,例如圓環的轉動,球或圈的拋耍,都讓我們看家所謂練家子的功夫本事,動作純熟帥氣,陽剛與柔美兼具,也符合滿足觀眾對馬戲團表演的基本期待。然而圓不僅是道具的形象,也可以說是此劇中重要的意象:有時間之輪轉動的隱喻,有生命成長追求圓滿的願許;再往前回想,奧列出現不久便施展一點小魔術手法,將一條金項鍊變成一個懷錶,圓形的懷錶代表時間,是故奧列就帶著馬弟穿越時間,重溯過往,直面自己與他人的關係,找到問題癥結,也找回信心和勇氣,最後呈現一片和諧圓滿的景象。

這一切的安排有其動人之處,印證了對每一個生命個體的溫柔接納與寬容。FOCA福爾摩沙馬劇團標榜是「新馬戲」的內涵,相信看完這齣戲後,會讓家長與觀眾對兒童劇、對馬戲團都有新的體驗感受,若能進一步甩開舊意識接受更多兒童劇航出新方向,未來兒童劇場還是大有可為的。

《奧列的奇幻旅程》

演出|FOCA福爾摩沙馬劇團
時間|2017/05/13 17:30
地點|新竹市政府文化局演藝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FOCA對於形式語言、敘事手法的一種實驗,進一步藉《奧列的奇幻旅程》打開「馬戲兒童劇/青少年劇場」的另一個起點──不管是對馬戲或是兒童劇/青少年劇場來說,其表達方式都有特殊性,也接合了藝術性與商業性的可能。(吳岳霖)
9月
25
2018
音樂劇的劇本採取首尾呼應的寫作方式,首幕和最後一幕的場景、事件、角色都是一樣的,但每個角色的心態和情緒都出現了相當大的轉變,中間幾幕則是在闡述過去的事,對被留下來的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以及想在社區歌舞比賽獲獎的一群客家媽媽們,在設計客家歌舞的過程中遇到了什麼困境。整齣戲以礦工生活以及客家文化傳承為主軸,「彩虹」是貫串全劇一個相當重要的元素。
5月
02
2024
在台灣,白色常與喪葬連結;而在日本,則會與婚喜時的「白無垢」相銜,以顏色翻玩幽冥與神聖的意涵,也是編劇的巧思,配以劇中穿插的台、日童謠與歌曲,形成異色童話的氛圍。特別當,洪珮瑜具有穿透力的歌聲,在劇場中,清唱〈泥娃娃〉、〈明室〉時,聲色與空靜在空間中迴盪時,衍生出一種既鬼魅又莊嚴的療癒性。
5月
02
2024
或許不該單純將各自對於「國家」未來的期許與期望轉作批評作品觀點完整性的工具,那彷彿是去瑞士餐廳抱怨起沒有粄條或cinavu(吉拿富)一般。與其質疑《大使館》中是否缺了哪些當代台灣主體、族群的觀點,影射他方創作者對觀者自身議題的嫻熟與否,甚至上綱至創作資格論的問題等等,不如說這本就是在週轉全球與在地的國際表演藝術生態中,產地—製造—IP(intellectual property)間錯綜的生產機制下,瑞士創作者對「中華民國(台灣)」的政治主體在國際政治與國/族認同間的觀察與思考。
4月
30
2024
里米尼紀錄劇團的創作,一向以挑戰劇場設定成規,拓展劇場邊界,純熟運用科技著稱,《這不是個大使館》不僅展現劇團既有特色,更是一個讓人驚奇的精緻手工之作:精巧的紙版模型,簡單的機械裝置,古趣物件(舊式投影機),充滿質樸感的影像,表演者與舞台技術人員,自在地在台上穿梭流動,將演出技術執行貼切地融入戲劇動作的推展,整場演出維持流暢的節奏,而無滯礙,不僅體現劇場的集體創作精神,也隱隱然呼應作品的主題性。
4月
30
2024
或許,正如導演徐堰鈴說的,「這齣劇用幽默與溫柔,道出台灣原民日常生活困境」,而劇中吐露的一段心聲幾乎可視為劇作要旨,「原住民的問題,你不用笑話的方式講,平地人不會聽」,這就不難理解整齣戲劇運用華語干預、擬仿的方式,形成某種型態的殖民學舌(colonial mimicry),用來迫使主流社會正視弱勢族裔的手段。
4月
25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