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身體《偉大馴服者》
11月
28
2017
偉大馴服者(Julian Mommert 攝,國家兩廳院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505次瀏覽

演出:迪米特里.帕派約安努(Dimitris Papaioannou)及其團隊

時間:2017/11/17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文  林芷筠(台北教育大學藝術與造形設計學系碩士生)

《偉大馴服者》是希臘導演迪米特里.帕派約安努(Dimitris Papaioannou)首次來台演出的作品,作品由一次時間主宰的旅程開始,以生命、死亡以及存在本質為命題,挪用許多西洋藝術、電影、神話等象徵,觀眾猶如翻閱西洋藝術史般跟隨著舞者經歷這一趟旅程,感受時而幽微、時而詼諧的氛圍。

當赤裸的舞者躺在木板上,被另一名舞者為其舖蓋白布,白布再被風揚起,如此重覆的橋段在作品中前後呼應,對於死亡的否認與焦慮在整個時間的旅程之後化解,並得以接納無可避免的死亡。舞者身體在過程中開展眾多可能性,不以流動的、韻律的方式為基調,而是寫實表達日常狀態。當敘事加入馬戲團元素,舞者又能執行高難度的動作以呈現張力。舞者的身體不斷被拆解及重組,每一個身體部位由一個舞者扮演,當身體完整組合並且變化出不同的形體後,每一次移動都仰賴所有舞者的相互配合,而此種危險的平衡狀態隨時可能瓦解,直到最後,舞者紛紛摔落,舞台上散落的肢體,宛如希臘廢墟中殘缺的雕塑。這個段落,讓人聯想到帕派約安努先前作品《Primal Matter》,而在《偉大馴服者》中進一步延伸。

此種延伸,讓我們不再深陷視覺主宰一切感官的時代,彷彿找到微小的出口,注視身體的脆弱性。身體並非無需質疑的永恆存在,它會碎裂,需要拼湊,並持續處在不穩定的狀態。因此,雖然重組舞者身體的畫面近乎是奇觀化的影像,但觀眾亦能在舞者身體中其中找到視覺之外的感受,而得以理解到身體本身的量塊感、觸感以及它的自由與限制。帕派約安努利用身體創造出一幅幅的影像,同時,也帶出從影像中找到失落的感官的途徑。

美術背景出身的帕派約安努,不僅將西洋美術作品與電影融入作品,更仔細的以繪畫般的概念創作,每一個場景都如畫一般,具有精緻的細節,舞台美術、燈光等技術層面亦創造出華麗的視覺效果。也許這將使創作者被質疑過度譁眾取寵,但每一個設計過的畫面,都並非只為成為影像。當燈光從舞台後方打出,佈滿管線的結構,以及側台空間展露在觀眾面前,光線穿透般打開了原先封閉的黑盒空間,擴展了劇場的面貌。

而連根拔起的鞋子是舞作中非常重要的意象,同時也是此次舞蹈秋天的主視覺。與《偉大馴服者》創作的原初事件:希臘男子失蹤,最終他的屍體在河邊濕地被找到。隨著新聞媒體逐漸找出他的生命史,這名男子與社群的疏離、邊緣,都與連根的鞋子緊緊呼應。與土地失去連結,失根的流離狀態是許多生命不得不面對的處境,而這樣憂鬱且無奈的離散,卻因為作品中戲謔般的馬戲團段落,讓荒謬感更為強烈。整體敘事已跨越了種族、性別、階級的差異,以全人類的角度,直指存在本身,它令人焦慮、無法逃避同時又如此荒謬。

《偉大馴服者》以微觀事件出發,展開相當宏觀的敘事,面對生命、死亡與存在本身,它並不是一部直觀的作品,它納入眾多西洋文化脈絡的符號,同時著重本質思考,在如畫般的舞台上,除了影像本身,亦能誘發觀者從散落的身體中尋找碎片化的生命的證明。

《偉大馴服者》

演出|
時間|
地點|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整個新世界的建構仍不脫離物理運動,並偶現樹根、稻浪、水波、呼息、肉身等元素,集合象徵著土、水、氣、火等四物質;另一方面脫離常態,肌肉、骨骼、皮膚成了舞台調度的物體,成了重建秩序的元件,成了違逆自然的武器。世間萬物都被挪用成了物件,成就了一場創意視覺秀。(吳政翰)
11月
27
2017
肉身在帕派約安努的舞蹈敘事裡,既是失格,卻又進化成好比衣服、西裝皮鞋、高跟鞋等可以任意置換、拼貼的身份認同,身體的疆界逐漸遺失了邊際輪廓。(江胤芝)
11月
24
2017
 
將人體一再拆解,其中以多位舞者拆組肢體部位、再合而為一的驚人演出,尤其為全作帶來一番高潮,同時也重新衍生出劇中新的輪迴和分解序列。(林穎宣)
11月
22
2017
 
靈活運用物件的巧思與身體行動的互動中,看見肢體劇場或是馬戲傳統的美學概念,幻覺(illusion)好似真實,而這種對感知的想像力,是由觀眾自行依其偏好而定,人們由其中勉強拼湊出以為可以理解的歷史真相。(張懿文)
11月
21
2017
存在,是《毛月亮》探索的核心,透過身體和科技的交錯呈現,向觀眾展現了存在的多重層面。從人類起源到未來的走向,從個體的存在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每一個畫面都映射著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4月
11
2024
《毛月亮》的肢體雖狂放,仍有神靈或乩身的遺緒,但已不是林懷民的《水月》之域,至於《定光》與《波》,前者是大自然的符碼,後者是AI或數據演算法的符碼。我們可看出,在鄭宗龍的舞作裏,宮廟、大自然與AI這三種符碼是隨境湧現,至於它們彼此會如何勾連,又如何對應有個會伺機而起的大他者(Other)?那會是一個待考的問題……
4月
11
2024
不論是斷腳、殘臂,乃至於裸身的巨型男子影像,處處指涉當前人們沉浸於步調快速的科技世界,我們總是在與時間賽跑,彷彿慢一秒鐘便會錯失良機,逐漸地關閉自身對於外在事物的感知,如同舞作後段,畫面中殘破不堪的軀體瞬間淡化為一簾瀑布,湍急的水流在觸及地面時,便消逝殆盡
4月
04
2024
彷若《易經》,舞者是爻,不同組合就會產生出不同的卦象,衍生不同的意義,賴翃中內心那股擺幅可大可小的企圖,便是讓他的舞作得以產生不盡意的神祕魅力所在。
4月
01
2024
在隘口,震懾行者的不僅為前方異域,亦可能為身後如絲線交織的緣分與關係。當女孩坐在面對觀眾的木椅上,舞者們相繼搬來椅子加入這奇異的家庭相片裡;當他們彼此打鬧、傳遞零食時,僅屬於緊密群體的結構與交流關係逐漸清晰。而樂團的存在被揭示,他們於藍色布幕前的身體及聲音一同成為作品本身,此世界亦產生變化。
3月
1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