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似真的前衛之作《妄想》
3月
13
2012
妄想(兩廳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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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女益)淳

2012年3月3日,夜晚微冷的氣溫夾雜著細雨,在國家音樂廳原本矗立著管風琴的舞台上擺放著各式的屏幕,閃耀著漩渦般的光芒彷彿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召喚。一場由蘿瑞.安德森帶來名為《妄想》的音樂劇場作品,就在鼎沸人聲靜止後,由合成器聲響伴隨帶點民族性音調的吟唱揭開序幕,並且在安德森充滿磁性的嗓音帶領下進入幻境一般的故事中...

在近代的演出中,表演主題的型態往往不是被具體呈現的,尤其是在堪稱以「音樂」為主體的作品中。畢竟音樂屬於抽象的藝術,如果要像標題音樂一樣硬给它安個框架,彷彿是局限了聽者的想像空間。全場的音樂除了使用表演者著名代表的磁弓小提琴演奏具象音符外,其他皆是充滿科技感的節奏與聲響,這樣氛圍的音樂好似被放在至高的位置,偶爾現形、偶爾隱身地呼應著整個作品。

然而在這部作品上,表演者對於主要議題的處理,並不完全丟給音樂來發揮,不知是否由於表演者對於文字具有相當的敏銳度,《妄想》選擇詩意濃厚的文字敘述作為貫穿全場的鋪陳主幹。對於生命、妄想甚至牽扯到信仰與儀式,許多前衛作品會選擇使用非文字的方式來呈現,反觀蘿瑞.安德森這樣的處理,使得這部作品應用到史詩劇場中教育性的概念,不假修飾地藉由文字直接點出意念,隨著音樂營造出的冥想氛圍帶領觀眾進入省思的空間裡。

再者,除了將故事架構與文字的設計作為整場演出較為鮮明的主要角色,在敘述中以變聲效果的處理,表演者將兩種變化音調定位出不同立場的角色。這樣的做法不只讓專注力更緊扣著文字的意象,甚至在兩兩相互交融結合下,跳脫現代音樂中較為人所知的唸白手法。在大家耳熟能詳的《小星星》一曲中,高低雙聲的交疊藉由音高的操作,從不和諧和聲漸進至和諧的處理手法,似乎呈現性別、社會、環境甚至生死議題等各式對立的立場,在走到了生命盡頭一切化為同一的意念做了最佳的演繹註解。

因此,在這場演出中能夠看到表演者在對於音樂元素的處理與應用上,對於「樂器」的使用給了新的一層定義。不同於許多被冠上「前衛」二字的音樂作品,非調和聲以及噪音聲響被當作節奏以及背景音效來處理運用,其融合搖滾的音樂風格不僅跨越了音樂裡頭實驗聲響的藩籬,其孕育出的迷幻色彩也為演出蒙上了一層看似神秘的紗,填補了陽春白雪與大眾間的鴻溝。

一般來說,鮮少能夠在屬於音樂的舞台上看到如此搶眼懾人的視覺展現,舞台設計以放置於背景的偌大屏幕和三個以不同形狀的屏幕投射影像為基準,加上小燈的擺設營造出祭壇的氛圍。令人為之驚艷的影像設計,與情節鋪陳緊緊相連,靈活的部分不僅是屏幕的外型,就連影像也隨著各個段落以不同的觀看角度出現在四個屏幕上。如同表演者蘿瑞.安德森秉持的中心思想,作品裡元素融為一體互相呼應。不知和整個作品的設計源頭單一有無關係(無論是音樂、影像還是文字皆出自於蘿瑞之手),相較於現代許多堪稱為多媒體影像音樂的跨界表演,此作各元素皆以自身特色敘述著對於《妄想》所要呈現的意念。若將其各自分離並不會偏離主題,但將他們組合起來,更是在相輔相成之下衝擊出更美的火花。一如段落轉述角度從第三人稱轉自第二人稱時,鏡頭也隨之轉換,甚至在第一人稱時使用即時影像的處理;當然,聲音、文字更甚音樂也不例外。可惜的是鏡框式表演舞台,不免還是讓觀眾疏離並理性的作為觀賞者,若這樣的一個作品被放置在黑盒子中加上互動效果,那麼催眠的效果勢必更大。

在作品中心意念的傳達上,無論影像或音樂的設計還是情節邏輯的安排,皆成功地試著用各種角度引領觀眾進入省思;而在表演呈現上,其所運用的各式元素,皆有他們在定位各種角色的詮釋上具有無法被取代的意義。或許在作品的類別劃分上,我們已經無法確切的提出這是怎麼樣的一種跨界演出,甚至它不能夠被稱為「跨界」,而是已形成一種創新的表演作品,因此若要以音樂劇場來做為此類作品的分類似乎是有點牽強。如此融合視覺、戲劇與音樂的創作,在精湛的表演呈現以及精密的科技媒材與程式運用下,已經無法確切分離出主配角。在這個提倡跨界作品的表演環境中,這樣的演出似乎是達到了最終的境界,抹煞人們為各種藝術類別定義出的界線,幻夢似真地讓人在步出表演場地時迷失方向,剎那間忘了其實是身處於音樂廳。

《妄想》

演出|蘿瑞.安德森
時間|2012/03/03 19:30
地點|國家音樂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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