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溫情包裝的殘忍《白日夢騎士》
9月
21
2015
白日夢騎士(故事工廠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149次瀏覽
陳元棠(專案評論人)

舞台上「台中台」的設計,意圖呈現繪本概念,當主角現身與觀眾自述劇場工作的甘苦,「台中台」即有演員以肢體表演呈現語言中的畫面,充分掌握劇場的限制,並運用其限制開啟本劇真假之辯論:如真實與虛幻的界線,記憶與當下的界線等等,在台詞「觀眾都是自願進場被騙的」定調本劇的後設風格。企圖將劇場「以有限駕馭無限」的空間本質表現出來,以在劇場中的現實,再建立觀眾與演員於真實虛幻間的默契,並揭露劇場人在舞台下的景況,塑造出一位分不清真實與虛假,困活在縫隙中的主角,「白日夢騎士」之題,本就是個在現實中無可立足的題目,夢者虛也,騎士者於現代只存精神也,以唐吉訶德與風車之戰,比喻劇場人與現實之間的自我懷疑與戰鬥,但游移於繼續深談或點到為止好笑即可之間,有某些時刻快要討論到人性深處了,就被笑點給模糊帶過,有幾次要接近人性醜惡內在,即又被轉移。劇情簡單化,而陷於「媽寶」之泥淖。

演員節奏與肢體表現變化即時,然冗長的是戲本身,情節與推理瑣碎輕易,劇本企圖解構語言,大量的諧音成為散落的笑點,並語言的運用以好人/壞人,國語/台語二分法呈現其「趣味」,尤其是典型化的綁匪與主角,兩人對峙之時,主角聽不懂綁匪的台語,需要旁人翻譯,以及主角飾演的戲中戲表現中國文藝腔,另外還有主角與泰勞間的對話這些種種,事實上,我不懂這些語言運用透露出的對語言的看法,跟戲的關連是什麼?現實生活中的語言現象,在台灣劇場的討論已久,例如國語台語之間的語言現象,劇作家紀蔚然曾藉由一則網路流傳的電信客服與客戶間的電話錄音內容討論,客服以標準國語問:先生您姓什麼?客戶以台灣國語答:叔(石)。客服追問:怎麼寫呢?客戶答:是鑽叔(石)的叔(石),叔(石)頭的叔(石)。【1】類似這種充滿語言歧視的笑話不已經是很老舊的梗了?本劇就是沒有前後因果的,讓大家笑一笑便罷,這笑中帶有什麼意味?笑完然後呢?如是傳達出一種對語言隱約的高傲姿態,也顯得視野僅此。

貫穿全劇,一再提起的戲劇療癒功能,是劇中人也是創作者堅持的原因,然卻在結局時,全劇建立起的偉大夢想與藝術醫治人心目的全部打破,表面上是圓滿結局,戲中戲解決一切,大擁抱與「我愛你」是結論,但背後卻是「也不知道怎麼辦」的潛台詞。全劇以「後設」作為基調,在寫實情境下以諧音笑點與劇場形式化肢體的特點,處處造成疏離效果,也讓寫實情境破碎繁瑣,情緒與思考無法深入探究從而表達,劇中人藉此戲中戲證明自我的存在價值,並走出心理創傷,然而戲中戲結束後的現實殘酷他卻未必能/要面對,劇場有如他個人的秘密基地躲藏之處,於是這位主角無可救藥的浪漫暖男,卻看來頭腦簡單被人耍得團團轉,導演以這部戲演出對身邊劇場人的觀察,將劇場人對於夢想的堅持喻為唐吉訶德,但是在整齣劇中卻有如脆弱的媽寶,以夢想為藉口,不見其突破困境的毅力,只有「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

戲劇具有療癒功能,但這療癒的溫情卻讓事實更看不清了。劇中人以他的生命故事兼談劇場抒發情感的效用:例如能讓人走出過去的傷痛,找到力量,勇於說愛...將無可超越的現實殘忍以一種多餘的溫情包裝起來,將觀眾捲入他的世界並自以為帶給大家面對困難堅持夢想的勇氣,一個虛實的討論就此打上無數的死結。

註釋

1、可連結此影片聆聽此電話全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j8WPLuOErY

《白日夢騎士》

演出|故事工廠
時間|2015/09/12 14:30
地點|台中市屯區藝文中心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結局雖然呼應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戲劇觀,卻也使得推理劇懸疑在最後五分鐘消融於無形──對於觀賞推理故事的人而言,大概很少有比「其實沒有案件,所以也不會有兇手,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這種結局更讓人洩氣的了。(譚凱聰)
7月
28
2014
這個作品的意圖並不是要討論身分認同議題,而係聚焦在創作者以自身生命經歷作為媒介(作為一個澳門人選擇來到臺灣),講述外部環境與自我實踐之間的漂泊與擺盪狀態。而這樣的經驗分享展現了一種普遍性,得以讓觀眾跨越不同的國家與認同身分投入,對於在該生命階段的處境產生共鳴,這個作品就不僅僅是特屬於澳門人來臺灣唸書後在澳門與臺灣之間徘徊的故事,更能觸及有離開故鄉前往他地奮鬥之經驗的觀眾置入自身情境。
5月
09
2024
形式上,主軸三個部分的演譯方式,由淺入深、由虛至實,層次錯落有致,但因為各種故事的穿插,使得敘事略微混亂,觀眾可能會有點難以很具體地理解,主角身上某些情緒發生的原因;再者,希臘故事的穿插雖然別具深意,哲學意涵豐沛,但由於和故事主軸的背景有些遠離,且敘事方式稍嫌破碎,不具備相關背景的人,可能有些不好捉摸,或許是可以再多加思考的面向。
5月
09
2024
但所有角色的真實身分皆為玩家,因此國仇家恨、生死存亡,都僅僅是一場虛擬扮演,這使得觀眾意識到自己無需太過代入角色,反將焦點轉移到遊戲策略的鬥智、選擇上,以及表演的觀賞性。猶如旁觀著卸載了命運重量的歷史,情節是舊的,但情懷是新的。
5月
07
2024
若將此作品在客家文化景點長期駐點演出,相信會是一部能讓觀眾共鳴十足的的好作品。但若要與一般商業音樂劇競爭,或許也要在客家元素上精確地選擇,並由之深度探索。對筆者而言,這部劇目前呈現了許許多多的客家元素,但作品每介紹一個新元素給觀眾,筆者就會稍微出戲,頓時少了些戲劇的享受,變成知識的科普學習。
5月
07
2024
《門禁社區》,探討的不只是「禁」本身的神祕以及誘惑性,更是開啟「門」走進去的人性本身,重新思索人生的存在與否,短促與永恆。偌大的「祥瑞聚落」內,所謂有生活品味的「上人」,過著弔詭的美好生活,追求的純潔與高貴、平靜與祥和,諷刺的是,這裡卻曾是一個葬送自由生命的悲慘之地。而小雯一家的入住,究竟是參與了與世俗之人相異的「上流」,亦或者只是踏入了一場與普世類同的束縛?
5月
03
2024
音樂劇的劇本採取首尾呼應的寫作方式,首幕和最後一幕的場景、事件、角色都是一樣的,但每個角色的心態和情緒都出現了相當大的轉變,中間幾幕則是在闡述過去的事,對被留下來的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以及想在社區歌舞比賽獲獎的一群客家媽媽們,在設計客家歌舞的過程中遇到了什麼困境。整齣戲以礦工生活以及客家文化傳承為主軸,「彩虹」是貫串全劇一個相當重要的元素。
5月
02
2024
在台灣,白色常與喪葬連結;而在日本,則會與婚喜時的「白無垢」相銜,以顏色翻玩幽冥與神聖的意涵,也是編劇的巧思,配以劇中穿插的台、日童謠與歌曲,形成異色童話的氛圍。特別當,洪珮瑜具有穿透力的歌聲,在劇場中,清唱〈泥娃娃〉、〈明室〉時,聲色與空靜在空間中迴盪時,衍生出一種既鬼魅又莊嚴的療癒性。
5月
02
2024
或許不該單純將各自對於「國家」未來的期許與期望轉作批評作品觀點完整性的工具,那彷彿是去瑞士餐廳抱怨起沒有粄條或cinavu(吉拿富)一般。與其質疑《大使館》中是否缺了哪些當代台灣主體、族群的觀點,影射他方創作者對觀者自身議題的嫻熟與否,甚至上綱至創作資格論的問題等等,不如說這本就是在週轉全球與在地的國際表演藝術生態中,產地—製造—IP(intellectual property)間錯綜的生產機制下,瑞士創作者對「中華民國(台灣)」的政治主體在國際政治與國/族認同間的觀察與思考。
4月
30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