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寫紙上的力量《One dance, one dances, one danced》
7月
03
2017
微舞作(李佳瞱 攝,國家兩廳院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84次瀏覽
吳巽元(作家)

舞蹈透過肢體的展現,進行情節或非情節的演出。前者,我們感受到舞者們意欲表達的情感;後者,我們體驗到他們每一秒綻放的生命力。

《One dance, one dances, one danced》即是後者的表現。它透過純粹的舞蹈肢體,沒有音樂,以全裸的方式進行演出。表演當中,觀者得以自由翱翔在舞者的動作裏頭,感受生命的力道,在眼前肢體的幻變下,擁有自己的體悟與想像。除此之外,本作別出心裁,讓舞者在水寫紙上舞動,使得那些被從身體裏逼出來的汗水,一旦觸碰到了紙上,便會如同記錄一樣地在上面成形,就像一名畫家現場作畫。

這般特意準備水寫紙、將之作為表演場地的手法,為這場舞蹈表演開啟了不同視角的可能性。

首先,水寫紙與舞者的搭配,打通了感官。我們在視覺上看見舞動的裸體,在聽覺上聽見肢體與接觸面摩擦的聲音,而以水寫紙作為場地的構想,則開啟了我們對觸覺的另一種想像。原本臺下的我們,對於舞者生命力之理解與感受,來自於肢體這個中介;我們從他們的肢體上,或見勾勒出來的情感,或見揮手揚足的力道,或隱約見到身體流出來的汗水。而水寫紙的運用,轉化了理解的媒介,使得我們不再只是隱約地看見汗水,而是清晰分明地看見它的「具象」。「濕」與「熱度」的觸覺想像,藉由這樣的手法,透過視覺來達成轉換。

其次,仍然以舞者為主體,但水寫紙的出現開啟了另一個視角,我們得以從它來感受臺上的舞蹈。這樣雙視角的並進,提供了一種流動感,那是舞者的人與汗水不斷在視角間進行轉換的流動感。我們可以在舞者邁力揮動的身體上,看它如何透過動作的機遇──可能流到腳底、或是身體壓地,把肉軀的熱量從抽象的液體,過渡成具象的形狀。如是過程,使得我們有著儀式一樣的神祕感受。

而這樣雙視角的展現,讓汗水本身遭到了異化。我們知道,汗水原本是舞者的產物,舞者身體舞生熱度,自然激發了汗水,他的身體擁有自己「所有的」汗水;而水寫紙的出現,舞者除了揮灑肢體外,汗水隨著擺盪的身軀,或躍濺、或壓印,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被掌握著,藉著舞蹈的走向與力道,在水寫紙上產生痕跡——而這個痕跡只是舞者汗水的一部份。如此一來,所有的汗水與局部的汗水形成微妙的關係,再加上前面提及的流動感,以及汗水從透明變成黑色、液態變成固態的轉換,汗水的意義在舞者、水寫紙、觀眾三者之間異化,進行一場開放性的書寫。

《One dance, one dances, one danced》這部純粹的舞作,藉由水寫紙的運用,展現出了第二個視角,不但打開了感官,也利用形式異化了汗水的意義。我們就見那名舞者裸著身軀,在長形的水寫紙上,恣意揮灑生命的情感,於那一伸、一盪、一扭之間,汗水已在足下成形──那就是他的力量。

《One dance, one dances, one danced》

演出|陳武康(編舞、演出)
時間|2017/06/04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周書毅的作品總是在觀察常人所忽視的城市邊緣與殘影,也因此我們能從中正視這些飄逸在空氣中的棉絮與灰燼。與其說他作為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的駐地藝術家,積極嘗試地以高雄為中心對外發信,並發表《波麗露在高雄》與《我》等作品,不如說他是在捕捉抹去地理中心後的人與(他)人與記憶,試圖拋出鮮有的對話空間與聲音,如詩人般抽象,但卻也如荷馬般務實地移動與傳唱。
5月
16
2024
整場製作經由舞者精萃的詮釋,及編舞者既古典又創新的思維想法實踐於表演場域,創造出精巧、怪奇又迷人的殿閣。兩首舞作帶領觀眾歷經時空與維度的轉變,服裝的設計使視覺畫面鮮明、設計感十足,為舞作特色更顯加分。「精怪閣」觸發了觀者想像不斷延續,並持續品嚐其中的餘韻。
5月
15
2024
伊凡的編舞為觀眾帶來不愉悅的刺激,失去自我的身體並不優雅,抽象的舞蹈亦難以被人理解。伊凡又是否借《火鳥》與《春之祭》之名,行叛逆之道?不過無論如何,伊凡這次的編舞或許正是他自己所帶出的「自我」,從觀眾中解放。《火鳥・春之祭》正是異端,正是獻祭者本身,觀眾被迫選擇成為跟蹤者,或是背叛者其中一方。在這暴力的亂世,你又會如何選擇?
5月
15
2024
「解構,不結構」,是編舞者為當代原住民舞蹈立下的休止符。編舞者細心梳理原住民的舞蹈身體在當代社會下的種種際遇,將其視為「符碼的」、「觀光的」、「想像的」、「可被消費的」,更是屬於那位「長官的」。走光的身體相對於被衣服縝密包裹的觀眾,就像一面鏡子,揭示所有的對號入座都是自己為自己設下的陷阱,所謂的原住民「本色」演出難道不是自身「有色」眼睛造就而成的嗎?
5月
09
2024
可是當舞者們在沒有音樂的時刻持續跳大會舞,彷彿永無止盡,究竟是什麼使這一切沒有止息?從批判日本殖民到國民政府,已為原民劇場建構的典型敘事,但若平行於非原民的劇場與文藝相關書寫,「冷戰」之有無便隔出了兩者的間距。實質上,包括歌舞改良、文化村,乃至林班歌等,皆存在冷戰的魅影。
4月
30
2024
另外,文化的慣習會在身體裡顯現,而身體內銘刻的姿態記憶亦是一種文化的呈顯。因而,透過詳實地田調與踏查的部落祭儀資料,經由現代舞訓練下的專業舞者的身體實踐,反而流露出某種曖昧、模糊的狀態。
4月
29
2024
存在,是《毛月亮》探索的核心,透過身體和科技的交錯呈現,向觀眾展現了存在的多重層面。從人類起源到未來的走向,從個體的存在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每一個畫面都映射著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4月
11
2024
《毛月亮》的肢體雖狂放,仍有神靈或乩身的遺緒,但已不是林懷民的《水月》之域,至於《定光》與《波》,前者是大自然的符碼,後者是AI或數據演算法的符碼。我們可看出,在鄭宗龍的舞作裏,宮廟、大自然與AI這三種符碼是隨境湧現,至於它們彼此會如何勾連,又如何對應有個會伺機而起的大他者(Other)?那會是一個待考的問題……
4月
11
2024
不論是斷腳、殘臂,乃至於裸身的巨型男子影像,處處指涉當前人們沉浸於步調快速的科技世界,我們總是在與時間賽跑,彷彿慢一秒鐘便會錯失良機,逐漸地關閉自身對於外在事物的感知,如同舞作後段,畫面中殘破不堪的軀體瞬間淡化為一簾瀑布,湍急的水流在觸及地面時,便消逝殆盡
4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