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是來自京劇的動作術語,比如「朝天蹬」,至少還能從字面上揣摹動作的形象與能量:「腳往上方」,而且是高高的、狠狠用力的,用腳跟「蹬」的樣子。但若是源自法文的芭蕾術語,往往還有翻譯和文化的隔閡。
昔日,作家張大春透過與孩子的對話,一齊「認得幾個字」,把每一個「字」承載的文化、源流、情感等,橫貫古今,娓娓道來。字有它自己的歷史。評論寫作,一開始就介入了字的歷史,用或不用,毋寧是場通過文字組織敘述、觀點、語文、修辭的場面調度。
寄出邀稿信後,曾收到一位評論者回覆,言及此專題猶如「評論的評論」。謝謝這位評論者的慧眼,想得比我高明、簡潔許多。另一方面,隨著近期陸續收稿、編校,我也暫時拿回「讀者的新鮮眼光」,邊讀邊重新校準策劃源始的想法。
用我叨叨絮絮的話說,還是回到一個微小的刻度,字的倫理罷。寫作者即字的無教會信徒,每一次從各自的「文庫」搬運什麼字出來,組織成文,皆非基於廉價的情緒和自由,因為那只會變成字的消費、對倫理的遺忘。
評論者的個體性不等同個人主義,而像是一道道「辨異」的閃光,在晝與夜、燈明與燈暗之間,發射臨時性的「異常」信號;無論針對情節走向、技術配置、術語轉譯、美學立場,乃至顛倒世界,每一個思考的當下,都是在對不同層次、型態的均質化與同一性,提出不合時宜的識見。
因而,評論中的字非僅工具媒介,更是運輸思想、重置感知的單兵。當我們慣習於從評論者「用的字」捕捉意思,「不用的字」也許更反映著評論者與現實及想像搏鬥的痕跡。
文 / 吳思鋒
主編:吳思鋒
編輯協力:宋柏成、羅倩、蔡常湧
作者(依刊登序):陳品秀、白斐嵐、莫兆忠、汪俊彥、林乃文、郭亮廷、黃俊銘
圖片提供(依刊登序):台北首督芭蕾舞團、張懿文、足跡、僻室、林育全、許斌、林筱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