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的喧豗《震怒之聲 Voice of Wrath Vol. 2⟫
3月
06
2018
震怒之聲2(Hydra禍害樂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727次瀏覽
馮祥瑀(專案評論人)

除了大型音樂祭之外,這幾年其實很難得在台灣看到熱愛重金屬音樂的人自行舉辦音樂表演。Voice of Wrath Vol. 2的特殊處除了音樂外,更給人一種溫潤的社群歸屬感。在Hydra TW今晚的演出中,Kris以一種主事者的角度演出,他頻頻出現的一抹微笑,讓Voice of Wrath Vol. 2的調性溫和許多,在粗獷強烈的震怒之聲中卻有一股溫暖流動著。在這裡,你會找到跟你一樣熱愛重金屬樂的人群,那一張張出現在不同演出中的熟悉臉孔不只是與你一起聽音樂的人---那些搭肩甩頭的高中生們、奇裝異服的人與每次都會出現的幾個相同的外國人們---他們全部都是這個音樂圈裡面重要的角色。或許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注意到這點,但少了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孔,聽金屬現場這件事情就似乎會變得有些單調無味。

演出機會一直是有的,但演出卻越來越少,好的演出也越來越難得。若論品質與專業度,Voice of Wrath Vol. 2的演出其實稱不上專業,品質也有待加強,我想,以下幾個因素是這次演出的樂團都共同出現的。

首先,缺少舞台經驗是最明顯的。我們雖然都知道,一場好的演出是經由不斷創作、排練以及討論中誕生的,但我們不要的是樂團只是在舞臺上練團給觀眾看,那甚至稱不上是表演。例如在串場時講話的內容、串場時製造的迴授音效、演唱時跟觀眾互動的方式、舞臺動作等等都是相當重要的細節,因為有經驗的聽眾一下子就能看出臺上端倪,如何呈現更加自然的互動、音效安排以及舞台動作等都因此而成為相當重要的關鍵,稍有不自然就會相當明顯,更會減少了現場演出的趣味性。缺少舞台經驗的樂團會使得其演出品質受到明顯的影響。

「自然」與「流暢」是影響演出品質的重要因素。本次演出的樂團需要去做的是:花更多心思去思考如何拉近觀眾與自己之間的距離,以及觀眾所聽到的、感受到的是什麼。然而缺少這樣的思考也是可以被理解的,由於練團是在封閉空間中演練且沒有觀眾,表演者也就容易忽略了自己在聽眾眼中的樣子以及聲音上、姿態上的細微差異。舉例來說,在串場時透過音箱製造的迴授音效並非只是在左右兩邊輪流製造出聲音就好,那樣不僅平淡無奇也是沒有情緒的。相反的,有趣的迴授音效必須有層次、功能並且只在適當的時機使用,迴授與舞台其他聲音之間的關係必須如同演出的音樂作品本身那樣精彩。而很多時候演出者可以將曲目之間的串場設計的更加出色而緊密。即便即興是可行的表演方式,但我相信結構鬆散的即興也難以得到觀眾的青睞。另一方面,演出者們或許可以去思考舞臺演出以及音樂作品之間的關係,一場優質演出帶給聽眾的絕非只是作品而已,而是舞台上所發生的任何一切事情與現象;而音樂也絕非局限於作品本身,而是演出場域中所有精心安排過的聲音。從這點來說,演出者如何從生硬的姿態中跳脫,轉變成有流暢感以及舞台渲染力的樂團,其關鍵仍是更加細緻的練習、換位思考與舞台經驗。

其次,演出者必須注意到,即便演出的音樂風格是相當粗獷的,但這不意味創作必然要是粗糙而不需要細膩的編排。無論是哪一種音樂風格,創作者都需要謹慎小心的處理,而非因為音樂風格是粗獷的,就隨性的塞入粗糙的樂句來創作,這點是必須區分清楚的。另外,樂句之間的連結感、聲部層次之間的豐富度以及樂句的力道安排、聲響設計等等,都是可以再琢磨的。當創作者希望做出節奏強烈且聽眾能夠跟著一起擺動身體的音樂時,同時也必須站在聽眾的角度去思考,這樣的音樂是否能夠帶動聽眾。而很顯然的,本次演出的樂團在創作時似乎較少關注於此,因此過於頻繁地變換樂句以及拍點,反而會讓聽眾不易跟上。就這點而言,上述所說的換位思考是演出者們可以多加嘗試的創作方式。另一方面,演出者可以多加研究並分析國內外優秀的重金屬、龐克以及哈扣樂團的音樂結構,這些樂團的作品之所以受歡迎絕非偶然,而是相當細膩地去設計每個樂句之間的關聯性與力道,如何使聽眾隨之起舞並且發現他們音樂的趣味性,這樣的品質才是經典樂團之所以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第三,就現場演奏的技術而言,也是需要再加強的。尤其是Hateful Rezpect,在本次演出的曲目中,鼓手與吉他手之間的合奏似乎一直處於無法契合的狀態且速度忽快忽慢,這點也是有待加強的。反觀Defeat The Giant的鼓手,在每首曲目中的表現都相當穩定,輕重音的處理以及律動感也相當明確,扮演了第四團整個音樂呈現上的重要核心角色。在吉他方面,樂手必須更加注意的是獨奏樂段的拍子,一個比較明顯的問題在於,進入即興樂段時常常會有一個速度落差,尤其是在演出快速音群時,拍子不穩的狀態相當明顯,也建議樂手可以多多研究觀察其他樂團如何處理獨奏樂段。

最後,本次演出樂團大多帶有一套自己的反抗論述,無論他們所反抗的對象是什麼賦,予音樂這樣的意義是有趣的。但演出者同時也必須注意自己是否在演出中明確地傳達了自己的論述,而非只是要求聽眾「自己好好思考這場辦在二二八的演出的意義是什麼」,這樣既無法有效傳達樂團的理念,也無法用論述與聽眾之間建立連結。雖說音樂的意義因人而異,但作為一個表演團體,無論其理念以及論述是什麼,都應該明確地表達出來。

辦一場表演並非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辦好一場表演遠遠比前者更加艱辛。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必須耳提面命地關注於台下聽眾所感受的。演出所凝聚文化認同固然是建構台灣重金屬音樂的重要關鍵,但演出的專業度更是奠基認同感的基礎。Voice of Wrath Vol. 2就是一個讓你感到滿滿人情味的地方,但隨著這幾年來重金屬音樂的變化,筆者也因此而更加珍惜每次演出的機會以及身邊那些不曾熟識的觀眾。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
筆者有幸參與的2023年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策展「淺山行路人」,範圍橫跨五縣市,光移動就是場挑戰,「走入地方」是所有參與藝術家與策展團隊開始的起手式,這其中也不斷叩問「地方」如何被界定與其所連帶衍生的認同、族群、邊界等諸多問題。在籌備過程中拜訪各地「地方引路人」成為一個關鍵,透過多次實際走訪、聆聽、討論與溝通,許多作品在這個與地方來回互動的過程中而發展至最終樣態,甚至因應場域而重新發展。
8月
21
2024
對於徵件或委託創作來說,通常會有明確的目的與任務,而該任務也很可能與政府政策相關,例如利用非典型空間(通常帶著要活絡某些場域的任務)、AI、永續發展、社區參與等。一個不變的條件是,作品必須與當地相關,可能是全新作品或對現有作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可以了解這些規章的想法,因為就主辦方而言,肯定是希望作品與當地觀眾對話、塑造地方特色、吸引人流,並且讓首演發生在當地的獨家性。這似乎造就了「作品快速拼貼術」與「作品快速置換術」的技巧。
8月
14
2024
戲劇節與地方的關係略為稀薄,每年僅止於展期,前後沒有額外的經費舉辦其他地方活動或田調。又,由於地方民眾的參與度不高(光是居民不見得需要藝術就足以形成困境;加上更有效傳播資訊的網絡媒介不見得適合多為非網路住民的魚池),這導致策展上對於觀眾組成的認知模糊:既希望服務地方,又期待能吸引城市觀眾,促使以筆者為首的策展團隊萌生轉型的念頭。
8月
14
2024
換句話說,人與地方的互動經驗,會使人對地方產生情感,進而做出超乎理性的判斷。否則我們很難解釋,黃錦章從布袋戲團團長到文化工作者的身分轉變,以及那種持續為自身生活場域策動事件的動力;從張敬業身上,也能看到同樣的情感動力模式,令他在見到鹿港於鄰近工業及商業觀光夾擊時,自發性地舉辦文化活動,尋找外於過去的聚眾可能。
8月
09
2024
將物質文化的地方人文與民間精神活動列入藝術史,多傾於將它們當作擴充藝術史的材料。而如果以地方性為主體,「地方性的藝術」在階級品味擴張之外,則需要政治美學化與藝術政治化的行動介入,才能打破其固化的形態。在史觀區分上,歷史唯心主義傾於「菁英史觀」,認為「重大理念、人物、事件」才能製造出流動的歷史感,否認民眾在歷史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歷史唯物主義則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主張「人是環境的產物」,群眾才是創造歷史的力量。 此藝術史觀的源起分歧,決定了「地方性」與「藝術性」的發展脈絡。在當代文化生產語境裡,「菁英史觀」介入「民間環境」的同時,則又顛覆又模糊這兩個意識形態,在異化中擴張了地方文化的再生產。
8月
07
2024
原本以為「正義」的問題都給楊牧、汪宏倫說完了。最近赫然發現,「轉型正義」的問題或許不在「正義」,而是「轉型」。誠如汪宏倫所指出的,「轉型」的原意是一個有具體歷史脈絡、階段性任務的「過渡時期」,而當前的問題正是用「正義」的超級政治正確和「人權」的普世性,掩蓋了對於現在究竟處於哪一個歷史階段的辨認。我們正經歷的「轉型」究竟是什麼?
4月
18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