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錢口技實驗室在「華山親子表藝節」的邀請下,以何敬堯的《妖怪台灣》中的〈蛇郎君〉為底本、口技為主要表演形式,結合了獨立音樂人日亰江羽人與劇場編導李憶銖,多層次的發展出了適合大人與小孩體驗與觀賞的《蛇郎君》。
「口技」著重在聽覺的模仿與開展,演出中口技表演者錢君銜(大錢)一人囊括扮演全劇角色,同時也是各色蟲鳴鳥叫、自然聲與都市聲,一張嘴即幻化出一個宇宙,引領著觀者進入台灣傳說的故事脈絡。從看不見的聽覺下手,以口技帶來的聽覺開展聯想、激發想像,《蛇郎君》搭上日京江羽人的現場音樂,更進一層豐厚了聲音的可能,將直接的單一聲音,串化成更完整的節奏與音樂,亦綿延了故事中的情感。有趣的是,日京江羽人的音樂創作,不只是旋律上,也常帶有歌詞,在蛇郎君的情節上另成文本,尤其代表了角色心情。
對應到聽覺的想像性,戲劇雖然作為「看見」的展演形式,編導李憶銖卻選擇了「看見以外」的可能,讓想像力繼續延伸。《蛇郎君》的舞台極為簡單,除了音樂創作所需的設備和控台外,只有大錢角色轉換、並且作為部分場景光影投幕的白色更衣間,以及不同材質的垂管、呼拉圈、塑膠網、掃把柄搭配上塑膠繩形成的「馬鞭」配置在空間中。這些布景媒材全來自日常生活,非天然材質卻跟著故事不斷轉換形貌:塑膠網拉出則是蛇郎君的頭和身體、垂管則是變換的竹林、呼拉圈或許是襯托主角的背框,也可以是讓三妹跌落的古井。隨著想像力,物件被變化挪用,同時也打破了直接觀看的方式。如此的轉換與打破,如同口技的模擬與切換,所以一人可以成為多角,亦同時展現了《蛇郎君》傳說故事中不斷出現的形體變化:蛇郎君為蛇也為人,亦可化為蜜蜂;三妹死後幻化成青鳥、竹子、紅龜粿,又再為人。如此設計讓傳說的荒誕藉由劇場的想像成為某種真實。
聲音與物件的轉化變異,亦對應到〈蛇郎君〉在台灣民間因應族群融合與傳統倫理而產生的文本變異。〈蛇郎君〉結合了閩南的習俗與原住民族對蛇的想像,並有趣的以女主角三妹的歷程為主軸,使得蛇郎君的樣貌不那麼清楚,卻也因此帶來投射的可能。【1】〈蛇郎君〉的故事與時俱進而有多種版本,此次演出更將情節延伸到現代,從街頭藝人賣藝開始,因為青鳥的求援和詛咒威脅,進到了蛇郎君的世界:三妹爸爸誤入蛇郎君的花園摘採給女兒的花朵,被蛇郎君威脅而得將一個女兒嫁給他。之後蛇郎君化為蜜蜂前往試探,最後選了善良的三妹作妻子(劇中扣合表演形式讓蛇郎君與三妹因音樂相戀)。然因大姊發現蛇郎君的財富,心生貪念引誘謀害三妹落入深井中,並且假扮三妹留在蛇郎君身邊。之後三妹向上天許願再見郎君一面,化為青鳥,對蛇郎君訴情衷,卻又不幸被大姊吃掉、殘骸化為青竹,在焚燒後化為紅龜粿。最後,因為大姊貪吃紅龜粿,噎著了想喝水而亦落入井中,具足了因果報應。【2】
劇場版的改編中,由現在的時間點為起始,將目標觀眾(孩子)帶入了聲音的世界當中,並以聲音為主要的互動模式:配合演唱、聽音聯想辨物、上台參與情境錄製、彈指與快速拍腿營造救援的雨聲,以不同方式帶領孩子發現聲音的各種可能。也因為以現代的情境消化了故事,所以孩子能很快地在虛實之間跟隨互動,並且過於入戲的上演了「紅龜粿」保衛戰,真心不想壞大姊拿到三妹的靈魂而全場飛奔。《蛇郎君》在表演上不刻意成為兒童,藉由聲音與想像的無限,讓大人小孩都參與其中,也讓觀者看見了孩子在理解上遠比大人以為的還要多。【3】
大錢口技實驗室的《蛇郎君》以現代的調性和趣味,呈現這一個台灣版「美女與野獸」的故事。雖然鮮明地展現了不為人知的台灣傳說,然而在觀看過我常覺得過於現代的復興似乎也成為一種扞格。各式偶型的服裝配件、現代節奏的音樂、塑料媒材,當代的詞彙與笑點,或也展現了,《妖怪台灣》裡面回不去的自然與時代。
注釋
1、參考簡齊儒《台灣地區蛇郎君故事研究》,國立中興大學中文系論文,2000年。
2、多數版本的故事中,三妹化為的紅龜粿,被鄰人拿回家放在棉被中保溫,待掀開棉被後復還為人。最後蛇郎君發現事情原委,懲罰大姊後再與三妹團聚。
3、本演出原建議8歲以上孩童觀賞,但實際演出後收到觀眾回饋,改為2歲以上兒童即可觀賞。參考「大錢口技實驗室」2018/8/4臉書發文。
《蛇郎君》
演出|大錢口技實驗室
時間|2018/08/05 11:00
地點|華山烏梅酒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