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聽見女性與常民的聲音《彩鳳戲金龍》
10月
16
2024
彩鳳戲金龍(蔡佩伶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679次瀏覽

文 蔡佩伶(2024年度專案評論人)

常民品味,是外台歌仔戲與大眾相應的暗號。相較策展主導或高舉傳統的劇場歌仔戲,更重視如何與觀眾產生連結。

這齣《彩鳳戲金龍》,是民權歌劇團在土地公聖誕的大日拆團演出。一團在臺北芝山石頭公廟;二團在新北板橋大井頭福德祠,由團員伍芳華領軍,搭配臺灣春風歌劇團部分成員(邱妤萱、李佩穎)以及民權歌仔戲唱腔班學員。演員陣容多非職業演員,無法沿用民戲做活戲(tsò-ua̍h-hì)的演出模式,也就是講戲仙(kóng-hì-sian)口述戲文台數(tâi -sòo )、腳數(kioh-siàu)目標後,演員再各自根據被分派的角色,運用個人腹內(pak-lāi)臨場對戲。演出採取定型劇本形式。戲文描述少年天子厭倦重複的皇宮生活,在詩興及皇妹推波助瀾下,擅自微服出宮體驗民間。兩人陰錯陽落腳龍鳳茶館,和店婆一雙兒女尚虎、彩鳳展開撲朔迷離的曖昧遊戲。


彩鳳戲金龍(蔡佩伶提供)

本戲取材自老戲《遊龍戲鳳》。原劇情為明武宗朱厚照與民間女子鳳姐的愛情故事。朱厚照私遊民間,路過梅龍鎮歇腳客棧,見客棧主事鳳姐貌美調戲再三;鳳姐欲張揚,朱厚照自白帝王身份,並迎娶鳳姐。

移植自京劇的老戲如何歌仔化?對照可見端倪。《彩鳳戲金龍》跳脫原本民女嫁入帝王家敘事模式,細節流露歌仔氣味,在原典主線外,增加副線鋪墊,轉為雙生雙旦結構。著力於女性角色的重塑與擴寫。

皇妹是劇中關鍵角色,也是改編一大重點。她是戲劇結構的協助者,也是副線故事的主角。少年天子有心無膽,未自發逃離宮闈禁錮;離宮的實際推手是皇妹。公主女扮男裝遊歷民間。其扮裝影響茶館中人認知,而與尚虎、茶孃陷入三角關係。「扮裝」是歌仔戲常見套路。藉著性別易扮,女性角色獲得較寬廣的行動空間。就文本面來看,扮裝為男性的公主、尚虎和茶孃自然構成看似二男一女的三方情愛狀態,重置傳統戲曲多由男性主導的情感脈絡。雖然戲劇結構做出調整,但呈現上仍屬傳統戲曲表演取向。一場酒局只見純樸武生尚虎不解風情,反覆撮合公主及茶孃,公主連番閃避茶孃示愛。公主和尚虎的戲段周折,頗有《山伯英台》諧趣。多角關係亦偷渡真情不受性別限制的訊息。


彩鳳戲金龍(蔡佩伶提供)

其次,補足女主角彩鳳的角色心路歷程。其性格延續老戲設定,務實且無意攀高枝。情節面大幅增加她與少年天子的對手戲。依循愛情發展軌跡順行:茶樓初見、工作交會生曖昧至月下表白,描寫她的反應變化。一反老戲若非一見鍾情,便是媒妁之言,情感進程止於動心缺乏過程,幾無女性角色表態餘裕的那種被動接受套路。改動後,麻雀變鳳凰的「傳統」敘事有了不同滋味,因脈絡而長出較為立體的女性角色樣貌,不再是傳統戲曲裡被消音的功能性角色。

民戲場域的歌仔戲比起其他場域,更需要明確展現出歌仔戲的大眾化性格。《彩鳳戲金龍》雖是定本,整體風格貼近民戲場域。戲文在歌仔戲既有套路中擴大結構,修改原本上而下、男性主體的固定秩序,將其退為遠景,聚焦在劇中角色如何追尋愛情,將角色歷程融入傳統橋段,歌仔戲的世界觀因而擴張,擁有個人存在之地。選擇風花雪月為題不等於馴服,而是召喚共鳴的策略,以此呼應常民美感經驗。

《彩鳳戲金龍》

演出|民權歌劇團
時間|2024/09/16 19:00
地點|板橋大井頭福德祠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既無語言,又是簡單「英雄救美」奇俠劇情,《源.緣》除了舞台空間調度精彩,最核心的表演內涵是什麼?與《巧遇姻緣》相同,就在掌上功夫——操偶技藝。
10月
17
2024
光影變化不但營造出撲朔迷離的陰間之路,為兩尊戲偶射出前方路徑以及沿路遭遇的瞬息萬面,也隨著光束並無形體的介質特性,讓戲偶不受實體空間之框架所限。如此一來,既解放戲偶,使其在空間中享有更大自由,同時又始終有所支撐與憑藉。
10月
16
2024
劇情仍回到以生旦相戀為核心的框架中,玫瑰少年的議題似乎僅成為這段奇情戀中的一抹點綴色,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10月
15
2024
《西遊問佛》想做的,或許是想用哲理反思的主題製作偶戲,卻在實驗為前提的狀態下,尚未思考這樣的劇本應用在偶戲上可能需要有更大的調整與配合,否則就算是透過字幕機如實地掃過劇本內容,觀眾也無心欣賞演出。
10月
11
2024
整體而言,《憑什麼管偶》做為親子劇無論是主題,或是物件意象與聲音媒材的實驗上,都是成功的,不僅用活潑的方式帶出社會觀察的教育意義
10月
10
2024
如果說本劇企圖引導觀眾用理性思維觀看分析韓信的一生功過。那麼下半場呂后、淮安夫人、蕭何、張良相繼對韓信的叩問,深層的挖掘又稍嫌不足?「疏離效果」似乎沒帶來對韓信的深層審思,反而疏離了觀眾的感情,這不得不說是件遺憾之事。
10月
09
2024
就《走吧,野草!》而言,從歌仔戲提煉藝術性,賦與當代風貌,不只做俗民印象,更拓展為眾聲喧嘩,這是對鄉土藝術禮敬的創作行動,是再拒劇團與《走吧,野草!》隱而不宣,銜接與再創造群眾美學的底層精神。
10月
07
2024
這些政治意識在劇作中被稀釋,儘管在此次「劇.眾」的策展主題【5】包裝下,該劇在拆解過往歷史的過程中,卻消解所謂左翼關懷中的「眾」,削弱其核心的社會意涵,失去劇場與社會運動之間的連繫,並擺脫過去「無政府主義式」激進抗爭的政治取向,進而減損原本強烈的社會批判力量。
10月
07
2024
我們無法從本劇中感知到,這些個別的劇種究竟在與什麼樣的創作思潮、社會體制或時代氛圍抗衡。它們仿若只是為了某種更高的目的而被召集、組合起來的團塊,更為了那目的而犧牲了自己所包含的內在張力。
10月
07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