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齣基數為「雙」,卻不斷bonus的精采故事。
香港與臺南,兩個女人、雙面舞臺、兩位編劇疊合敘事與對話的過程,開宗明義「不紀事而紀失」的破題,正如「在香港的臺南人」陳敏慧與「在臺南的香港人」歐陽慧敏,透過日益發達的通訊設備遙望彼方,搬演各自生命記憶,細數兩個城市逐漸消亡的一切。
觀眾甫入場即面臨選擇,要穿越登機門飛去香港?或者留在臺南?雙面舞臺設計相當切題,原來鏡框式單面臺應是從中剖為兩半,黑色布幕包覆整個空間,兩邊觀眾也因相隔兩地而無法感知對方。開演後發現其實不管選擇哪個城市,皆可借助直播投影窺看另一個城市的生活,但美中不足的是透過投影螢幕轉播的畫面品質不佳,且皆為局部片段呈現,然而這樣的設計也有種隔岸觀彼城,霧裡看花的感觸,畢竟相隔兩地,自然無法盡覽對方所有。
在香港,蜷縮在紙箱中的歐陽慧敏翻身探出頭,揭示她即將要動身前往築夢的冒險地,並透露在香港難以發展的現況,當她打包好行李離開後,陳敏慧便接著抵達,展開她在香港的新生活。兩位編劇的差異在本劇中產生相當有趣的對比,雖然身處同一個時間軸,但陳敏慧急促緊張的說話方式,大量詩意而略顯憂鬱的台詞;對照身在臺南的歐陽慧敏,大剌剌而開朗自然的談笑,兩者均恰如其分地表現出在秉持著高效率的高壓城市,面對男友離奇失蹤,一個年輕女孩的焦慮和無助;以及在另一個步調相對緩慢悠閒的城市,歷練人生風浪的女人,再次踏上冒險的興奮心境。
兩位編劇同步創作的另一個有趣之處在於,觀眾可在劇情的推進與雙舞台的參照下,看見許多臺南人/香港人對彼此的想像,和對自身的反思與批判,諸如香港知名動畫《麥兜故事》身份與背景的變質,被宣稱50年不變的香港,卻在消失在大角咀的「春田花花幼稚園」和取而代之麥兜上武當山練功的橋段中,反映出所謂不變的破滅與可笑。反之臺南對老東西的珍視向來有目共睹,但劇中卻以在地人視角,挖掘出曾經在故鄉記憶中明亮的老戲院,如今已成雜草叢生的廢墟,或者為了公眾利益面臨被徵收的民宅等……臺南同樣有些什麼正在遠去。
在陳敏慧和她失蹤男友梁震對香港的閱讀中,金魚街上成群被塑膠袋困住的金魚們,正如被異化的現代城市,0.01公分的距離看似接近,卻是永遠無法輕易碰觸彼此的鴻溝,正如劇中所述,魚的記憶只有3秒,在魚的世界裡一切都是稍縱即逝,而繁忙城市如魚,生存在其中的人們也是魚,淹沒在時流裡,無論是粗暴的被消失滅頂,亦或順其自然淡出城市的記憶,人與城之間雙重的消逝,即是《雙城紀失》一劇為這種種美麗與哀愁,留下的蒼涼手勢。
《雙城紀失》
演出|香港劇場空間
時間|2016/05/07 14:30
地點|台南文化中心 原生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