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出戲.越入戲——離開劇場仍繼續發酵的《安蒂岡妮在亞馬遜》
11月
04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國家兩廳院提供/攝影林軒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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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陳昱如(2024年度專案評論人)

《安蒂岡妮》是古希臘悲劇作家索福克里斯繼《伊底帕斯王》後的悲劇作品。透過導演米洛.勞(Milo Rau)的轉譯,《安蒂岡妮在亞馬遜》(Antigone in the Amazon)將此經典悲劇鑲進現代的現實之中,紮實直白地拆穿人們不忍直視的現實。

1996年4月17日,巴西發生了一場土地抗爭運動引起的大屠殺,當地政府鎮壓原住民的舉動就像是克里昂(Creon)想除掉安蒂岡妮(Antigone)一樣,「凡是違反王的話語,即是違反律法」。但諷刺的是,如果王的話語與普世價值、道德基礎相互違背,那人民應該遵從的是誰呢?

投影影像與舞台上的演員動作互文的交錯呼應,使觀眾的視線一直在兩者之間來回掃視。影像與演員互相對話、重複,透過虛實交錯,已經搞不清楚,是螢幕中的是紀實現場,還是台上演員的演出真實性更高;又或許,這些殘忍的事,直到現在仍在世界上的各個角落不斷上演。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國家兩廳院提供/攝影林軒朗)

米洛.勞不斷地利用疏離的手法,讓演員一下以他自己的身份與觀眾互動,一下又馬上穿梭到故事情節中,刻意創造一段又一段的自省空間,玩弄出戲與入戲中的剎那,讓人在欣賞與思考之間不斷拉扯,直到走出劇院,那些真實殘酷的畫面製造出的後勁仍然縈繞心頭。

放眼台灣,即使我們看似擁有一套民主的標準與流程,不合理卻在天天上演,爭執與歧異也沒有平息的一天,弱勢仍然還在持續抗爭,強者總是想維持自己的地位。在《安蒂岡妮》裡,克里昂得到了教訓:他愛的人自殺離他遠去,他只能繼續扛起罪業,繼續活在悲劇之中。而在米洛.勞的重新詮釋下,卻給了那些犧牲的原住民重新復活的機會,他的作品都與死亡有關,看似喜愛暴力殘酷的題材,但背後卻有著對於社會與人性的關懷與憐惜。更深一層地說,在他的手法下,教化成為了劇場必要的環節,戲劇院被延伸成一個教育的現場,而教學的科目叫做「當代社會的殘酷現實」。

在劇場之中,觀眾被強勁地拉進殘酷的場域,卻因演出手法無法投射進入角色,反而是成為他者,從第三人的視角去成為無能為力的旁觀者,只能任憑殘酷從古希臘至今不斷重演;離開劇場之後,這些事不再與我無關,反而徹底地體現在生活的社會之中,而現實之中,我們仍然是旁觀者嗎?我們是受害者嗎?還是其實我們是既得利益的加害者?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國家兩廳院提供/攝影林軒朗)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劇中使用專業演員、素人,以及真正在抗爭的社運人士,透過錄像來作為一種傳遞的媒介,無疑是一種紀實劇場。但在性別錯置的手法下,劇中的角色重新被賦予一層新的意義,這樣的轉化使劇情變得較難理解;同時米洛.勞又在劇中加入了原住民宇宙論的觀點、教育的議題、環境保育的討論,這又是另外可以開啟很多討論的領域。並非無法理解這些議題為何被同時安插進劇中,但卻難免會模糊焦點。

在劇場的空間中,我們被迫面對那一連串的問題,不再只是劇中的情節,而是每個人生活中無法回避的現實。米洛.勞不僅讓觀眾直面歷史的傷痕與當下的現實,也喚醒了我們對於道德責任與社會正義的思考。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劇場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論壇,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和行動。我們能否勇敢站出來,成為改變的力量?這是留給每位觀眾的深刻問題,也是這部作品所帶來的深刻啟示,幸好最後有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悲劇反轉,或許只要我們願意,黑暗的現況也有可能日漸好轉。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

演出|根特劇院(NTGent)
時間|2024/10/18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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