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現空間記憶的博物學《老池攝交場—尬游派對》
11月
25
2020
老池攝交場─尬游派對(不可無料劇場提供/攝影陳懷安)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597次瀏覽

王振皓(社會人士)


本演出在宣傳資訊上定位為參與式劇場,於棄置的臺東縣立游泳池演出,在所有演出團隊及參與者都是他者的前提下,透過故事、攝影、以及泳池物件嫁接建物的實體環境,在外星人考古的敘事情境中,與臺東在地觀眾的記憶相互參照,逐步形構出記憶的主體性,以及重新探問該主體性的公共性,反身映射出空間的感性與詩性。

人類經常以空間紀念重大事件,好比戰爭、人權、歷史博物館與紀念館,但記憶亦持續運作在個人的生命史,可以僅具備地域性,無須宏大的敘事,而這便是公共空間與建築存在的憑藉與內蘊。不論宏觀與微觀的記憶,都會形成認同、傷口、價值,而來自於曝光度低卻頻繁發生的日常記憶,其所凝縮的是個體對於生命經驗的構築與確認,所有到過、使用過、存在過該空間的人們,都寄放也被交託彼此的一部分,亦即空間與故事產生連結,編織成不停向前的敘事。

這個演出以「外星人考古」為背景,但不論有沒有這層背景,這場創作本身只能夠是他者的視域,劇作文本亦只能以棄置泳池的現實,反向推衍該地與臺東人的關係,乃至該空間及其相似空間的歷史爬梳,以雙重面向的深掘,營造出更貼近歷史的實境;也在舊的經驗中增添新的知識,從臺東擴及全臺灣的公共泳池史,將更多人的經驗納入,使地域性的公共記憶成為全國性的集體記憶,同時映照著臺灣在百年間經歷的政治、公共建設、運動風氣轉向。

入場、入口意象——從水道繩從泳池售票口旁鑽入場地,儼然隱含泳池注水的涵義,而在正門口等待驗票入場的群眾都是泳客。進入空間後,正廳及淋浴間一切陳列的泳池物件和攝影作品,游泳相關的文獻與圖解資料,還有演員排練的影像與淋浴間的換衣情境重現,無不是將過往的日常以「博物學」的方式留存。此佈局一路延伸到泳池外的員工宿舍前舞台,還有乾涸泳池內競賽的得獎臺、救生椅、水桶。物件本身將水注滿,望向入口處泳池的標語,再聽見一則則與泳池相關的故事:新兵與售票員、希望能游到一點五米深的小孩、把泳池當作大海的女孩與渴望上臺北的男孩⋯⋯,群眾演員一襲黑衣悠游在故事間——外星人、觀眾、演員,我們都在旁觀這座泳池,共享此刻的感受,但也許有些人內心正洶湧著對話,以及他們曾在此揮灑過的夏日時光。

老池攝交場─尬游派對(不可無料劇場提供/攝影陳懷安)

演出後,參與者成為泳池最新的記憶。劇末揭示「游泳池沒水,游泳池不再有水」,再次確認現實,同時固化記憶的疆界與有限。本場演出所有的虛構都指向現實,因為建築本身即將拆除、變更為他用,另一座公共泳池將取代它的功能,卻不可能繼承它的詩性與故事。

本演出試圖在記憶紛陳中圓滿敘事的說服力與重構空間的感性,野心十足,且在演出中安排展場空間,頗具巧思,然各元素間的有機連結或可更加縝密,這是「博物」敘事極易遭遇的縫隙:縱然一切與泳池有關,但它們彼此間是否也緊密相關?在不預設觀眾背景的前提下,創作者如何設計觀演關係,使其更清楚,以讓演出拋出的提問與寓意更確實傳達?既已定位為參與式,作法能否更積極?派對散場之後,他者將如何安放這座老池的記憶?還是徒有感受?最後,記憶它真有其重要性嗎?

《老池攝交場—尬游派對》

演出|不可無料劇場BIU Theatre
時間|2020/11/08 17:00
地點|臺東縣舊縣立游泳池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
劇作前後,笙演奏家宮田真弓,始於自然聲中出現橫過三途川,終於渡過三途川後與謝幕無縫接軌。無聲無色,不知不覺,走進去,走出來。生命與死亡的界線,可能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分明。
4月
0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