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然紙上的音樂劇《你好,我是接體員》
2月
03
2021
您好,我是接體員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3742次瀏覽
王怡臻(臺灣藝術大學跨域表演藝術研究生)

人生百態,死生也百態,各種不同的死法,不同的故事,這就是殯葬業者天天在面對的日常;《你好,我是接體員》在2020年聖誕節前夕於國父紀念堂盛大演出。故事改編自同名小說,而小說則是由一篇篇PPT「媽佛板」上的文章集結而成,記錄了原著大師兄身為在殯葬業觀察到的人情百態。因而,挑戰除了怎麼往音樂劇形式來改編,另外就是在於如何將原著中那些零碎的「職場觀察」,以一個主題貫穿。

看完整齣劇,我認為主軸是在死生面前所看到的愛欲與遺憾,在這個主題之下,一一呈現直播主羅嘉嘉、民權律師陳家豪、舞蹈首席、小女孩家寶、阿偉父親等亡者的故事;然而編創者似乎更有處理其他議題的野心,像是在故事中或隱而不顯、或以表演暗示帶出同志議題、網路霸凌、家暴議題、居住正義⋯⋯甚至在下半場突然將兩隻充氣豬由觀眾席後方滾動推下,帶出具有政治隱喻的台詞:「不管什麼顏色,都是豬」,接著又利用反覆出現的「來客多吧,安啦!」台詞,諧音銜接時事哏,讓聽懂了的觀眾紛紛笑了出來;短短幾小時的音樂劇中,編創做了像是電視劇影集多條故事線穿插的挑戰,例如夾雜殯儀館館長跟大體化妝師的緋聞,又帶出大體化妝師小玉及接體員阿偉開展新戀情、「找到真實自我」的情節,不過這樣的穿插處理,對沒有看過原著小說的我而言,有些難解其用意。

整場演出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部分,是舞台、燈光設計及多媒體投影的相互配搭。舞台上架了兩層高的樓梯,二樓是左右舞台的連通道,也作為亡者行經的奈何橋意象;架空的舞台地面層共分成三塊,由觀眾視角來看,由左而右的空間分別是通道、樂池、樓梯,隔間牆面盡是一格格寄放大體的冰櫃抽屜,除了作為佈景,也有部分抽屜成為道具,例如讓角色可以對著「存放大體」道別。羅伯.威爾森(Robert Wilson)曾說「沒有光就沒有空間」,而《你好,我是接體員》作為「跨(陰陽二)界」音樂劇,在光的設計上,便有「利用光區隔空間」的做法,像是小女孩家寶與雙親進行較為超現實的「隔空對話」時,便以不同光區呈現「人鬼殊途」效果;劇中角色心碎時,燈光也在舞台上做出曲折碎裂的影子效果,與演員表演相呼應,同時框限表演的空間範圍,區隔一樓及二樓。另外,編創者也應用多媒體元素,像是利用了投影幕呈現直播主亡者羅嘉嘉的直播畫面,也將網路媒介的特色之一「彈幕元素」放進劇場中——彈幕先是充滿粉絲的愛心,隨著歌曲進行,那些愛心一一碎裂成灰色,一堆人「diss」羅嘉嘉,酸民罵人不嫌手痠,讓羅嘉嘉崩潰跳樓,變成了接體員們口中的「小飛俠」。

關於音樂設計,《你好,我是接體員》的樂池設在舞台上,讓搖滾樂團進行現場演奏,加上在婚喪喜慶場合會出現的嗩吶,也特別選用的笙、手風琴及管風琴,營造「鬼界」的奇幻感。其中反覆出現的主題曲旋律貫穿了整齣戲,開場、中間、結尾各出現了一次,使人走出劇場後依舊不斷喃喃地哼唱「你好,我現在是接體員」,不僅旋律好記,歌詞更直接是戲名,因此更有記憶點,雖然只有這麼一句,但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完華語音樂劇,走出劇場仍能哼出歌來的旋律。音樂劇作為商業劇場,免不了以行銷、娛樂為導向,而這樣有記憶點的樂句,已經是行銷成功的一步。

整體觀劇體驗上,有些可惜的是地點,國父紀念館雖因場館座位坡度大,視野相對廣闊,但座位之間擁擠,多少有些分心;音響效果也有些炸耳,尤其在某幾段合唱歌舞,聲響效果更顯得雜噪。

整體而言,本齣音樂劇就主題的連貫性而言,相對較為鬆散,但從表演、舞台設計、服裝道具、走位安排、聲音、燈光,甚至節目冊的設計,我的確因上述種種,度過了一個具娛樂性的下午,更能夠從劇中看到許多人際間的投射,也同時想了想自己與親人朋友的互動;出了劇場,還能翻著厚厚一本、內容紮實豐富的節目冊,其中不僅有演員詮釋角色的心路,甚至提供完整分場大綱、歌詞,以及音樂設計的過程,儼然就是一本「音樂劇製作紀錄」——《你好,我是接體員》透過一組又一組的人情故事,帶出了人在生命之前,面對愛及遺憾的表現。在2020年末時推出,也彷彿是為這個因疫情而「暫停」、人們紛紛由外向內觀照的一年,做了一個溫暖的註解。

《你好,我是接體員》

演出|全民大劇團
時間|2020/12/20 14:30
地點|國父紀念館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
劇作前後,笙演奏家宮田真弓,始於自然聲中出現橫過三途川,終於渡過三途川後與謝幕無縫接軌。無聲無色,不知不覺,走進去,走出來。生命與死亡的界線,可能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分明。
4月
09
2024
兩個劇目分在上下半場演出,演出意義自然不單純是揭示狂言的作品,而是透過上半場年輕演員演出傳統劇目《附子》,表示傳承傳統的意味,下半場由野村萬齋演出新編劇目《鮎》,不只是現代小說進入傳統藝能,在形式上也有著揉合傳統與現代的意義。
4月
08
2024
對此,若是回歸本次演出的跨團製作計畫的起點之一,確實達到了節目單上所說的「展現臺灣皮影戲魅力」。因為,除了現代劇場的場面調度、意象經營、表演建構,我們也能在作品中看見了「序場」的傳統皮影戲熱鬧開場,也有融入敘事文本角色關係演變的新編皮影戲,兼顧了傳統與創新的美感意趣。
4月
0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