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玲》想強化的階級性從演出前的售票就開始了──觀眾可以選擇450元的站席或是750元的坐席。坐席的舒適性還被強調,因此站席感覺確實比較賤?雖然站著好像可以「起身革命」?但「看」戲時要革的命是什麼?
進入劇場後,站席的觀眾其實也沒有站很久就找了可以坐的位置坐下,也口頭確認了在演出中是可以移動的。其實最終還是要看戲嘛,革命的展現似乎只能走出不看。倒是演員還站著比較久,三個鞋匠都被禁錮著,在觀眾入場和演出前打破第四面牆不斷和觀眾互動,或是謾罵或是開觀眾玩笑。師傅所講的每一個「他媽的」在大量的重複之後其實沒有意義。此也是這個階級的困境,只能抱怨,卻無從改變,再怎麼聲嘶力竭也沒有用。勞動於困境,夢想也有限,鞋匠大大欣羨著老闆有很多女人可以幹,有啤酒可以喝,這已經是最大的幻想了。師傅說「整個世界壞掉了,只是你們看不見。」那如果看見了,又能怎麼辦?當位置一轉,當落到更慘的境地(監獄),過往的生活反而美好起來!以前的辛勞工作反而成為自由的展現,不變的黃臉婆與那兩瓶啤酒都是幸福的表徵。階級是比較的,是習慣的,就像劇本譯者林蔚昀在導讀中所言:「一個多麼不舒服的位置,卻萬不可棄。」
而在這些階級的角色中,蔡佾玲飾演的公爵夫人絕對是最有意思的。應該在最上層的「高級人」(老闆所連她的鞋子都不敢觸碰,因而被鞋匠們耍弄),卻如此狂烈而挑釁,想要提升恨意,將所有的不滿足轉換成狂野的創造能量,來「打造新社會生命的超結構」。但這超結構是什麼?在公爵夫人和老闆的權力轉換間,在種種的性暗示之後,一直高聲疾呼的鞋匠師傅被殺死了。而反倒是亡故後,師傅口中不再吐著他媽的,卻才無懼且字字透徹。之前所有的控訴與挑釁,有能量卻無力;而平靜無恃的話語,在無所傷害的位置後卻才能有傷害。好似諷刺卻又如此符合時事。所以革命與行動該會是什麼?
「事實就是:沒有人願意放棄自己擁有的。」演員挑釁著觀眾,喊著革命,但如果我現在這一刻進了封閉的劇場空間,我要的是革命嗎?這些叫喊是要打醒觀眾嗎?因此想到被壓迫者劇場的創始人波瓦實際遇過一次經驗──一次演出真的激起台下觀眾熱血的提請槍桿邀請演員一同革命,但這一喊反而讓波瓦傻了。演員上不了戰場,所以後來波瓦以劇場作為「革命的預演」,讓觀眾「上台」去嘗試。而如果《艾玲》在演出空間上還是離不開劇場的第四面牆,是否是帶著的理想面具,刺激著觀賞的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