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歷險記《做一頓飯》
7月
03
2017
做一頓飯(明日和合製作所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71次瀏覽
陳佳慧(社會人士)

做一個瞎買票瞎看戲的觀眾,至今最刺激的劇場探險莫過於明日和合製作所《做一頓飯》了。對策展方而言,差一點也是。

「為您準備一間廚房及餐桌,邀請您為『吃不到這段飯的對象』做一頓飯…這頓飯會由其他吃飯者來享用,傳遞您過去未曾送出的禮物。由做一頓飯,書寫私密的文本...」

這不只是節錄節目介紹,也是整個展演唯一的文本。沉浸式劇場想浸多深?明日和合製作所提供場域,和一個發想,其他全部交給參與者。這裡沒有劇場演員,這是即興的獨角戲,河床劇團開房間的終極廚房版—參與者自編自導自演。因為煮飯場的觀眾,就是在場唯一的展演者。更甚者,現場完全沒有觀眾。

留下一桌菜,一段錄音或文字,四位吃飯場的觀眾將在80分鐘後入場,而此時煮飯者/展演者已經離開現場。購買套票者先吃上一場留下的飯,再煮飯給下一場吃。(官網並無說明順序)如是一日煮吃輪替五場。

但即興的變數就是觀眾/展演者。因套票售罄,故筆者分開購買時間順連的十一點半「煮飯場」以及下午一點「吃飯場」,無意中,已打破了時間邏輯。也就是說,我將會吃到自己煮的飯,但錯失別人的展演。雖然驗票時策展方主動提供其他場次以修正這個意外的bug,但因時間上無法配合,筆者仍照票面時間順走。

但我不禁想問,如果,觀眾/煮飯者沒有出現 ,下一場觀眾/吃飯者,該怎麼辦呢?

引路人/策展方祝我自由的探索這個廚房後,轉身輕輕把門帶上。(這應是唯一有表演氣氛的橋段)轉瞬間,刀山油鍋皆成真(演員休克)。

雖然現場食材豐富,偏就沒有想煮的菜(修正創作途徑)。烤箱預熱半小時後才發現插頭沒插(未知場域)。最後操作錄音筆遭遇困難(媒材陌生)。

當下只剩下反射,進入辦桌模式,求生存。

有啥煮啥(場次越晚可能意味選擇越少)。先動手,再動腦想出與那個吃不到這頓飯的人的連結(參與另一做飯場的友人經驗也相近)。因時間窘迫,草草佈置餐桌(但再入吃飯場時發現已被策展方介入美化)。而且因為沒有餘暇靜心沉澱,差點放棄留下記述(策展方婉言相勸)。

如果,做飯者/展演者最後決定不產生文件述說創作脈絡,連結就此斷裂,就算飯再怎麼好吃,也沒有意義依存。

那吃飯場的觀眾有接受到這份禮物嗎?我有幸(?)得到即時回饋:聽完錄音後,觀眾們一語不發。沉默片刻後,進入併桌吃飯聊天模式。(嘉義哪裡好玩好吃?敢問高就?常看戲嗎?)另一吃飯場友人在一段沉默後多聽到一句短短的喟嘆,接著也進入類似模式。只不過,當眾揭示心聲著實尷尬,我不幸(!)自己打破原先可與吃飯場觀眾錯身帶來的匿名安全感。

吃飯場結束後,所有觀眾需一同整理善後。如果吃不完,試問,觀眾也一起將作品倒入廚餘桶嗎?

2016寶藏巖版煮飯場六十分鐘,吃飯場一名觀眾。雖然嘉義版延展規模,但變數依舊是觀眾/展演者,作品的完成度也能等比例增加嗎?

僅依我與友人的經驗,如同劇場門口散場的觀眾併桌吃宵夜,素昧平生,很難在短短的時間內投入分享,凝聚氣氛。說到底,這是廚房裡素人的即興,況且劇場裏的即興演出並非意味事前無需排練準備。

「為吃不到這頓飯的人煮一頓飯」,這個命題相當有趣,相信策展方並無預設每個煮飯者故事都動人,也沒有觀眾有把握吃得香,但還是想問,煮飯者/展演者提供了一小段創作素材,是否有權,又或能從何處觀看完整作品全貌?因為按照時間邏輯,展演與觀看時空巧妙交錯,是不可能得到觀眾回饋的。

對我這瞎買票的觀眾而言,如同經歷了一場腎上腺素爆表的料理鐵人賽。也許這份禮物其實也不限由煮飯者傳達給吃飯者—感謝我的食客們最後舔光了盤子,彌補了煮飯婆錄音文本破碎之憾。

《做一頓飯》

演出|明日和合製作所
時間|2017/06/16 11:30(做飯)13:00(吃飯)
地點|嘉義筷趣大飯店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
筆者有幸參與的2023年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策展「淺山行路人」,範圍橫跨五縣市,光移動就是場挑戰,「走入地方」是所有參與藝術家與策展團隊開始的起手式,這其中也不斷叩問「地方」如何被界定與其所連帶衍生的認同、族群、邊界等諸多問題。在籌備過程中拜訪各地「地方引路人」成為一個關鍵,透過多次實際走訪、聆聽、討論與溝通,許多作品在這個與地方來回互動的過程中而發展至最終樣態,甚至因應場域而重新發展。
8月
21
2024
對於徵件或委託創作來說,通常會有明確的目的與任務,而該任務也很可能與政府政策相關,例如利用非典型空間(通常帶著要活絡某些場域的任務)、AI、永續發展、社區參與等。一個不變的條件是,作品必須與當地相關,可能是全新作品或對現有作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可以了解這些規章的想法,因為就主辦方而言,肯定是希望作品與當地觀眾對話、塑造地方特色、吸引人流,並且讓首演發生在當地的獨家性。這似乎造就了「作品快速拼貼術」與「作品快速置換術」的技巧。
8月
14
2024
戲劇節與地方的關係略為稀薄,每年僅止於展期,前後沒有額外的經費舉辦其他地方活動或田調。又,由於地方民眾的參與度不高(光是居民不見得需要藝術就足以形成困境;加上更有效傳播資訊的網絡媒介不見得適合多為非網路住民的魚池),這導致策展上對於觀眾組成的認知模糊:既希望服務地方,又期待能吸引城市觀眾,促使以筆者為首的策展團隊萌生轉型的念頭。
8月
14
2024
綜言之,今年的「Kahemekan花蓮行為藝術展演」大膽化用戲劇元素,近乎從「單人行為」往「雙人、小組行為」延展與突破。即使觀眾與舞台上的行為藝術家拉開距離,但劇場氛圍濃厚的行為展演,反而透過聲光音效、物件應用及行為者「共舞、同在」而拉出不同張力,甚至在不同主體對原民文化認同/藝文工作、少數發聲、藝術/生命哲學等主題闡發不同意見之際,激盪出辯證與淨化之效。
8月
14
2024
換句話說,人與地方的互動經驗,會使人對地方產生情感,進而做出超乎理性的判斷。否則我們很難解釋,黃錦章從布袋戲團團長到文化工作者的身分轉變,以及那種持續為自身生活場域策動事件的動力;從張敬業身上,也能看到同樣的情感動力模式,令他在見到鹿港於鄰近工業及商業觀光夾擊時,自發性地舉辦文化活動,尋找外於過去的聚眾可能。
8月
09
2024
將物質文化的地方人文與民間精神活動列入藝術史,多傾於將它們當作擴充藝術史的材料。而如果以地方性為主體,「地方性的藝術」在階級品味擴張之外,則需要政治美學化與藝術政治化的行動介入,才能打破其固化的形態。在史觀區分上,歷史唯心主義傾於「菁英史觀」,認為「重大理念、人物、事件」才能製造出流動的歷史感,否認民眾在歷史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歷史唯物主義則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主張「人是環境的產物」,群眾才是創造歷史的力量。 此藝術史觀的源起分歧,決定了「地方性」與「藝術性」的發展脈絡。在當代文化生產語境裡,「菁英史觀」介入「民間環境」的同時,則又顛覆又模糊這兩個意識形態,在異化中擴張了地方文化的再生產。
8月
07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