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與現實擦肩而過《重演─在記得之前》
6月
13
2012
重演—在記得之前(陳長志 攝,周先生與舞者們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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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周先生與舞者們舞團

時間:2012/06/08 19:30

地點:台北市中山堂光復廳

文 謝東寧

即便是全球化資訊流通快速的今天,藝術觀念的傳遞仍然是緩慢的。例如臺灣的舞蹈界,每年藉由如兩廳院主辦的藝術節、新舞臺「新舞風」、關渡藝術節、臺北藝術節…等等單位所邀演的眾多國際現當代舞團,所展現之各種新穎、多變之舞蹈形式觀念,按理說國內所接收到的舞蹈訊息,應該與世界舞蹈潮流差距不大,但是回首檢視國內舞團的創作,其所展現的實際面向,相對來說卻顯得保守。

而日前由周書毅所創辦的「周先生與舞者們」,於中山堂光復廳的《重演—在記得以前》,卻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編舞者能夠將其所吸收到的國際舞蹈潮流,大膽實踐於其創作之中,並且還能找到恰當的融合方式,展現出一個相當不同的臺灣當代舞蹈風貌。初登場雖然有些生澀,整體編舞脈絡後段稍微語焉不詳,舞者尚未能抓得住,這種極需要展現個人特質的表演風格,不過能夠勇敢成功跨出第一步,那就表示未來更值得期待。

周書毅本身是一個相當具有個人魅力的舞者、編舞家,最大原因就在於其不拘形式的靈活自由舞蹈方式,及靈敏的舞蹈嗅覺,在國內講究舞蹈師承的風氣之下,他個人獨自一派,並且專心將眼光瞄向世界的當代舞蹈。此次的演出來自於去年十月於台北市立美術館的環境劇場作品《重演》,而此種於美術館、戶外空間跳舞的形式,正是當今世界舞蹈潮流,重要大師如崔莎.布朗 Trisha Brown、莎夏‧瓦茲Sasha Waltz、姬爾美可 Anne Teresa De Keermaeker,都有此類作品,甚至如威廉‧佛賽William Forsythe、傑宏‧貝爾Jérome Bel等人,乾脆在美術館創作讓觀眾自己跳舞的裝置作品。

而這種形式主要探討的,是身體與空間的關係。此次重演的《重演》,將場域選在日據時代落成的中山堂光復廳,這裡曾經是台灣重要歷史事件的發生地,一進入這個挑高懸掛三盞富麗堂皇水晶吊燈、環繞二樓巴洛克迴廊、及復古的木質地板宴會大廳,立刻可以感受到歷史的莊嚴跫音,而編舞者將舞作的主軸,準確聚焦在「時間」這個題目。

舞蹈由一位白衣女孩於樓梯口舞台,配合爵士歌曲Summertime樂聲,優雅地跳繩中揭開序幕,接著一群舞者在二樓迴廊,踏出整齊畫一的腳步聲,這個聲音與接著出場,身著紅色西裝的周書毅,撿拾撲滿地板上白紙的聲音,交織成歷史與時間的交響曲,而穿紅鞋的黑衣女子,也開始踏著高跟鞋腳步聲,在空間中來回走動,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在「舞蹈劇場」中,舞者個人內在動機所展現的身體姿態,是支撐舞蹈動作的重心所在,於是舞者個人特質的大方展現,便決定了舞蹈的質地,而這在整個舞作,特別是幾個Solo中可以看出,無論是穿毛皮背心、豹紋高跟鞋女舞者,在生物性內在律動的聲響中,如返回獸般的慾望,或者最後藍衣女子拿了一個水杯進來,又若無其事地出去,以及全部舞者如拍照般聚在一起,各自展現姿態然後又各自起舞。

聲響工作者許雁婷,設計了不同段落關於時間的子題,相當成功地烘托舞作內容,讓舞者的身體動作充滿詩意,特別是在寂靜的時刻。但是當聲音進入前總統講話的混音,也就是舞作從抽象的時間概念,進入具像的社會現實,當一群舞者開始舉手服從,甚至開始盲目混亂之後,很可惜舞作也跟著失焦。而這問題在於,形式容易模仿,內容必須創造,而創造的方式,還是必須與現實對決,譬如這空間古蹟樓房的斑駁歷史,舞作並無意碰觸,這場域只能靜靜地站在一旁當裝飾。

最後,像行動藝術般,舞者陸續拿出鏡子,放在地上並且怪異不按章法地起舞(或扭動),舞作以眾舞者跟著周書毅大膽玩耍舞蹈做結束,對照節目單上預告「周先生與舞者們」於年底的演出,下一個編舞計畫Ⅱ《編舞,還有什麼可能?》,更充分顯示出周書毅對於舞蹈的不斷創新論。應該要很慶幸,台灣有這種個性鮮明、勇於學習嘗試,並且作品完成度極高的年輕舞蹈編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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