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將堆疊整齊的警察制服穿起,在這樣的一個權威的形象下,其實藏著傷痛的內心,他強忍著與愛人分離的痛苦多時,期間不知找尋了多少肉體來填補寂寞的夜晚,只為了把約來的網友當成自己的真愛,重複同樣說過的情話,複製模式到另一個陌生人身上。也許是用找尋肉體、心理的刺激來掩飾內心的寂寞,他總是抑鬱的,時而充滿詩意的展現出獨特的憂鬱情懷,時而又逃不開內心魔鬼的追捕,直到傷痛被勾起,潛藏的絕望也一次全被喚醒。
「你那邊也正在下雨嗎?」一種只願君心似我心的感懷,不知投射出多少人的內心世界。當大安舉起手槍時,我彷彿看見了《海鷗》裡的特列夫,一樣的手勢,一樣的扳機,近乎一樣的心。愛情真的是拯救嗎?在這樣的夜晚裡。或許我們該問,這樣真的算是愛情嗎?
掛在牆上的電視,則在此時成了最好的工具,帶領觀眾一窺故事的其他面貌,露骨的畫面與感傷的音樂,形成一種荒謬的衝突感。躺在柔軟的床上,內心卻不平靜,想和遠方的你說話,卻只能自我陶醉,涼夜帶來的夢境,是唯一讓我們相見的方法。
而大慶這個角色最讓我印象深刻之處,則是在房裡獨自一人時所展現的欲望堡壘的崩陷,拜科技所賜,無時無刻盯著手機的螢幕瀏覽、物色、想像,然後潰堤。也許情慾最終成了一種安慰:在觀眾面前,他撫摸著自己的肉體,心裡想的,身體展現的,是多麼私密卻真實的處境,不止身體,連內在靈魂深處的欲望也一同赤裸展露。要上演這樣的橋段,內心需要多少肉欲來充填可能有的恐懼和擔憂,但獸性此時壓制過理性,欲望隨即流瀉至觀眾席的每一角落。
同個房間,兩個故事交織,旋轉的床、搖擺跳舞的歌者,在暗處唱著。我喜歡導演展現演員心境的手法,並在同個時空裡展現兩種處境,演繹兩人的生活經驗,並將他們串聯、交纏,與劇本相輔相成之下,創造出「見與不見」(演員的走位)、「巧合性」(床單與水)及「衝突的美感」(家人關係)來延伸整個故事的張力,讓平凡的劇本有了新生。
至於最後,大安和阿慶見面了嗎?我們則不得而知。空虛時常在洩欲後來的太快,以至於似乎上一段的情節只是如夢境般的虛幻,如同桌上的水,只有其裝飾的價值。另外,我很欣賞演員謝幕的方式,不僅使用了特殊的投影,也細心的打造了演員的走位、排序,創造出一種走秀的氣勢,為演出進行完美的收尾。
一張床,一副桌椅,一台電視,一個極簡的房間,究竟發生了多少故事?現在回想起來,整齣戲似乎被雨聲所堆滿,時常打雷、昏沈,《涼夜》訴說的是一個隱隱作痛的故事,找尋情感替代方案的故事,卻成了欲望萌芽、自我毀滅的種子。
《涼夜》
演出|螢火蟲劇團
時間|2014/06/22 14:30
地點|台北市水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