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鳳舞揪心肝
2月
16
2012
龍飛鳳舞(海鵬影業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553次瀏覽

文/林鶴宜(專欄作者)

鏡頭從外太空的一個畫面開始,急轉而下,以高速推近,聚焦在地球.台灣島.南部.一個陽光燦爛的海邊──原來,是一群歌仔戲演員在演《三仙會》!緊接著狂風大作,舞台上的演員迫於演出不能中斷,孤立在擋不住狂風暴雨的戲台上,濃濃的妝被暴雨淋糊了,仍得拿著可能會電人的麥克風,在台上「維持演出」。

一邊是廟裡廟公和團長急急擲杯:風颱這呢大,可不可以改到廟裡做戲啊?無奈神明還在考慮,連幾個笑杯之後,才終於出現神杯。演員沒命的逃,戲棚也瞬間被吹得整個翻過來。驚魂未定的小生、小旦,進了廟,身上還是濕的,馬上又要才子佳人,眉來眼去。

接下來的幾場戲很生動,也很真實的刻劃了歌仔戲班的演出生涯。包括台灣人特有運用空間的靈活度,不管空間多小,只要有空間,搭戲棚的人總是有辦法生一個戲台給你。有時在車水馬龍的路邊,有時候在窄得不能再窄的小巷子裡,因為没地方留通道了,只好把戲台往上提,底下照樣是一條路。還有幾個戲班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包括熱情多金,會到後台塞紅包給小生的「親友」(親近的戲迷朋友,通常拜為乾媽、乾姑姑等);決定劇團生殺大權的「班長」〈仲介戲路的人〉;因為居民控訴噪音問題而隨時前來關心的警察杯杯;偶而,但不多,找碴鬧事的小混混。

年邁的老團長(呂福祿飾),鞠躬盡瘁,來不及換下戲服就斷氣了;應該撐起場面的大兒子阿義(吳朋奉飾),偏偏又在外頭浪蕩不歸。團長的女兒,當家小生春梅(郭春美飾)被家族和劇團的沈重負擔壓得撐不下去了,自己卻不知道。只見她的一條腿不明原因跛了,無論怎麼治都治不好。她悄悄的離開了自己熟悉的環境,來到陌生的印度,卻仍然以手機隨時與遠在天外的一群人保持糾纏,直到,被一個情景吸引,頓時忘了一切,才知道自己的腳根本沒問題,只因為心中的牽絆太沈重,走不動了。想通了以後,她毅然返家,以更堅強的全新的自我,繼續過去的生活。

郭春美在歌仔戲的舞台上,向以演技細膩,層次分明著稱,這次躍上大銀幕,她被要求演出春梅(女小生)/奇米(男清潔隊員)兩個腳色。春美本來就是歌仔戲坤生,但電影裡的坤生──女人演男人,怎麼演?天生戲精的她成功的以不同的人物神韻來創造腳色。除此之外,肢體也是一大利器,當她演春梅時,是訓練有素的迷人小生;演奇米時,可以完全抖落戲曲身段,轉換成為沒有學過歌仔戲者的肢體。其他演員也都相當稱職,戲份不一定多,但無不令人動容。

劇團小生春梅的心路歷程是本戲主軸,冒牌小生奇米則和「獨自牽著孩子的戲班苦情小旦」身影連繫起來。過去是奇米和他的母親小鳯蓮;現在則是苦旦小晴和她為阿義生下的孩子。帶著無比的淒涼,這樣的身影同時也透露戲班母系為主的強靭。這一條側寫的線,無疑是編劇深化戲班生活觀察的神來之筆。

所有有關戲班的一切,都傳神得令人揪心。然而,就技術面來看,不得不說,這部電影存在著一些問題。編劇設計了「一個女人無法工作,在路上找了一個長相神似的男人冒充她繼續工作」的情節,這種只有在鬧劇才看得到的「刻意誇張的荒誕」,卻被導演以悲情而溫暖的基調呈現。做為觀眾,無所適從之餘,真不知該怪編劇,還是怪導演。(後來發現這個問題好解決,因為編導是同一人。)

春梅到印度尋找自我,宛如台語片傳統硬要和瓊瑤電影符碼相結合,算是「拼貼」吧!偏偏,找的又是一張相對春梅而言,稍嫌稚氣的臉龐,讓這場邂逅有點「難以想像」。

朱宏章和吳朋奉,一個演戲班女婿,一個演功底很好的戲班小頭家,他們在現實生活的場景都很精采,不愧為老師級演員。但當他們「假裝是歌仔戲演員」的時候,只能說,很生動的詮釋了什麼叫做「閹判(iam-phan)」(註:戲班人稱外行人演戲),稍嫌美中不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追求不一樣」是歷史上開設替代空間很典型的動機。然而,從數年來藝文體制大量吸納了替代空間、實驗劇場等美學與成果經驗下,不可否認地說,現今成立「不一樣的空間」也是青年創作者面對「如何接軌體制生存?」的類似選擇。因此「不再是我所熟悉」所變化的不見得是城市,也是時代青年自身。而「替代」在此亦是對自我匱乏的補充,如同跨領域是對領域單一化的補充。
11月
27
2024
在東亞的表演藝術生態中,製作人或策展人社群網絡有一個實質上的重要性,那就是:在各國經濟結構、文化政策、補助系統到機構場館往往體質與架構迥異的情況下,跨國計畫常無法──例如,像西歐那樣──純粹透過組織面來推動。無論是評估計畫可行性,還是要克服合作過程的潛在風險與障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信任都是極為重要的基礎。因此,「在亞洲內部理解亞洲」也包括認識彼此的能與不能。
11月
20
2024
本文將主要聚焦於策展人鄧富權任期前三年,在由公立劇院、機構主導的城市藝術節之「策展」可能形塑什麼?又究竟「策了什麼」?而「策展」又如何「製作」節目作為討論主軸,並嘗試推想我們可能期待或需要什麼樣的城市藝術節。由於我在上述期間曾多次以不同身份參與藝術節,請將本文視為介於藝術節觀眾、參與藝術家(團隊)、觀察者等多重身份交叉田野的書寫。
11月
15
2024
《熊下山》及《Hmici Kari》為阿改及山東野合作的部落走讀結合餐桌劇場的系列展演活動。阿改協助調度部落文史及人際關係的資源,如商借場地、遊客接駁 ……,我們則專注於劇本撰寫、排演、劇場技術與設計。在基礎條件的限制下,即使盼望搭配華麗的燈光或絢爛的配樂,現實中卻得層層考量,比如是否要借電還是自備發電機,、某段音量過於龐大,會不會干擾到鄰居或讓小狗咆嘯等。看似簡單的行政工作,需要耗損相當的溝通工程,人際關係的稠密程度比蜂蜜還黏,比樟樹燒出的煙霧還猛烈,團隊成員總得細細梳理,說話再說話、確認再確認。
8月
23
2024
筆者有幸參與的2023年浪漫台三線藝術季的藝術策展「淺山行路人」,範圍橫跨五縣市,光移動就是場挑戰,「走入地方」是所有參與藝術家與策展團隊開始的起手式,這其中也不斷叩問「地方」如何被界定與其所連帶衍生的認同、族群、邊界等諸多問題。在籌備過程中拜訪各地「地方引路人」成為一個關鍵,透過多次實際走訪、聆聽、討論與溝通,許多作品在這個與地方來回互動的過程中而發展至最終樣態,甚至因應場域而重新發展。
8月
21
2024
對於徵件或委託創作來說,通常會有明確的目的與任務,而該任務也很可能與政府政策相關,例如利用非典型空間(通常帶著要活絡某些場域的任務)、AI、永續發展、社區參與等。一個不變的條件是,作品必須與當地相關,可能是全新作品或對現有作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可以了解這些規章的想法,因為就主辦方而言,肯定是希望作品與當地觀眾對話、塑造地方特色、吸引人流,並且讓首演發生在當地的獨家性。這似乎造就了「作品快速拼貼術」與「作品快速置換術」的技巧。
8月
14
2024
戲劇節與地方的關係略為稀薄,每年僅止於展期,前後沒有額外的經費舉辦其他地方活動或田調。又,由於地方民眾的參與度不高(光是居民不見得需要藝術就足以形成困境;加上更有效傳播資訊的網絡媒介不見得適合多為非網路住民的魚池),這導致策展上對於觀眾組成的認知模糊:既希望服務地方,又期待能吸引城市觀眾,促使以筆者為首的策展團隊萌生轉型的念頭。
8月
14
2024
換句話說,人與地方的互動經驗,會使人對地方產生情感,進而做出超乎理性的判斷。否則我們很難解釋,黃錦章從布袋戲團團長到文化工作者的身分轉變,以及那種持續為自身生活場域策動事件的動力;從張敬業身上,也能看到同樣的情感動力模式,令他在見到鹿港於鄰近工業及商業觀光夾擊時,自發性地舉辦文化活動,尋找外於過去的聚眾可能。
8月
09
2024
將物質文化的地方人文與民間精神活動列入藝術史,多傾於將它們當作擴充藝術史的材料。而如果以地方性為主體,「地方性的藝術」在階級品味擴張之外,則需要政治美學化與藝術政治化的行動介入,才能打破其固化的形態。在史觀區分上,歷史唯心主義傾於「菁英史觀」,認為「重大理念、人物、事件」才能製造出流動的歷史感,否認民眾在歷史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歷史唯物主義則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主張「人是環境的產物」,群眾才是創造歷史的力量。 此藝術史觀的源起分歧,決定了「地方性」與「藝術性」的發展脈絡。在當代文化生產語境裡,「菁英史觀」介入「民間環境」的同時,則又顛覆又模糊這兩個意識形態,在異化中擴張了地方文化的再生產。
8月
07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