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按著弓,右手拉開弓弦,在弓和弦之間取得平衡…對準目標,千萬不要有把箭射出去的念頭,時機到了,箭會自己離弓…」
——摘自《家裡沒男人》臺詞
戲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而原本散落在院子四處的人群隨即捲入演出當中,隨著劇情發展,觀眾共移動了四次(從院子、二樓、三樓、回到二樓、最後結束於院子),由此可見這部愛慕劇團製作、宋淑明執導的《家裡沒男人》帶有濃厚環境戲劇的味道。隨著劇情起承轉合緊湊,將五幕長度的戲劇平均分佈在三處特性相異的表演場所,是這部改編製作最用心之處。
《家裡沒男人》改編自德國劇作家Botho Strauß二十五年前的作品《平衡》(Das Gleichgewicht)。經由縝密細心的改編以後,演出中句句扣合台灣的時事和地理人文,例如院子中以高雄捷運的廣播語音為背景、將二樓往外望出去的鹽埕區店面名稱和高雄地景融入對話當中、王克禮和女兒露詩對台灣時事爭論不休、甚至以男性身份代換原著中的「家庭主婦」一角,引發多元成家議題的思考等等。二十五年前的德國劇本毫無違和地與現代議題接軌,除了改編的巧妙,加上「劇情描述過著雙重生活的主角葛力利與其婚姻伴侶、情人間的關係,實則影射90年代東西柏林合併時所面臨的危機與人性的恐慌」【1】與台灣處境非常相似。正如劇本原名「平衡」,同時也是全劇的主意象,主角(或影射中的台灣也好)命運就像「左手按著弓,右手拉開弓弦,在弓和弦之間取得平衡」一旦這個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以後「箭會自己離弓」。
因此,戲中以五個典型人物形成多組對立關係,并以各自對立的價值觀展開激辯與對峙。從《家裡沒男人》中可以輕易地發現各種二元對立的價值觀,例如象徵保守勢力的王克禮、激進偏激的王露詩、虛與委蛇的Max、消極悲觀的郭仁偉、樂觀妥協的馬惠琪,以及劇中最為矛盾(或說是唯一試圖想要擁抱種種矛盾)的葛力利,最終卻發現天秤從不平衡!稍有差池,失去平衡的弓和弦便會射傷別人,或自我反噬。當葛力利面臨家庭愛情兼失的同時,再以相戀十五年依舊熬不過街坊蕭條敗落而分手的馬惠琪和郭仁偉作為對照組,更無情地揭露天秤是不可能平衡的真相。爲了獨佔父親的愛而算計葛力利的露詩,最後也被父親驅逐出門。
這是一部無人能在維護自己價值觀之餘,最終還能全身而退的戲劇。同時,這也是一則以小見大的台灣寓/預言故事。
若要從《家裡沒男人》挑出瑕不掩瑜之處,便是表演空間的處理。爲了清晰劃分出三處不同的場景(院子—捷運;二樓—店鋪;三樓—住屋),觀眾前後共需移動四次。若以環境與劇情結合度為考量點的話,院子成功讓觀眾迅速掌握環境劇場的特色;二樓窗戶外的街景、街燈和車輛的聲音完美與劇情結合;三樓的環境因素的應用相較於前兩景稍微薄弱。
有時候,看著演員從身邊經過,離開舞臺,會萌生想要尾隨演員進入後臺一探究竟的衝動,但畢竟這是一部有環境劇場味道的戲劇,而不是「所有空間都是表演區域,同時,所有的空間也可以做為觀賞的區域」的環境劇場。
註釋
1、節錄自《家裡沒男人,演出簡介》DM
《家裡沒男人》
演出|愛慕劇團
時間|2015/01/09 19.30
地點|院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