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的那一天》是飛人集社【一睡一醒之間】三部曲的第二部。故事利用女演員倒敍的敍事口吻,加上另一演員操作女孩戲偶的方式,巧妙地創造出由「現在的/長大的自己」,回頭觀看「過去的/小時候的自己」,藉由內化自省,又懷舊的口吻,帶領觀眾進入從前從前,女孩曾經想超捷徑達陣的「長大的那一天」。
藉由男女演員兩人手中各自操作的人形偶,觀眾的視覺瞬時看到兒童版的男女主角,童稚的對話讓觀眾馬上聯想起有關屬於過去的、單純的兒時的記憶。演員在舞台上與觀眾建立起回憶的平台後,身為觀看故事彼端的我們,更能如實地相信前方舞台上,男女主角所描繪的,那段屬於孩子想像中「長大」應該要被形塑的模樣。
對話很簡單,著重在小女孩對婚姻的無限想像與憧景,要求青梅竹馬的小男孩要成為她的新郎,以示真愛。憨直的男孩只是一股腦兒的說好。女孩卻又對溫順的男孩耍起脾氣,指出他不應該如此輕易答應,而應該要說「我們應該等到長大的那一天。」
看戲的父母親這時會理解地一笑,「等到長大的那一天就知道了」不就是大人面對孩子千奇百怪的一萬個為什麼,而沒法立刻找到解答時的完美解套!真實的世界中,孩子面對這樣的回答時,往往只能低頭悶聲,不再發問。但是劇場裡的故事可不會就此打住!
故事裡的男孩女孩,並沒有因為「必須等待長大的那一天」的遙遙無期而停止發問,反而是各自踏上一場冒險的旅程,志在找到具有魔法,能讓他們願望成真,賜給他們長大的那一天的樹王。男孩在旅程中,遇見又是男人又是女人的人。演員利用身體的正面與背面,特殊設計過的服裝與頭飾、面具,佐以肢體與音調的變化,讓演員正面朝觀眾時,即是女人,一轉身背對觀眾時,又是男人。這位又是男人又是女人(他/她)的角色,並不是兩個角色,而是本體即是一體雙面的兩個性別,卻又是形體單獨存在的主體。他/她也反應出現實世界中個人極欲追求性別與身份認同的個體。他/她是混亂的,失序的,卻又是活生生的,具有情感,想與他人(小男孩)親近的代表。與此同時,對照已迷了路,在森林裡獨自行走找玩伴的小男孩,他內心渴望找到路徑的需求,不正好也是又是男人又是女人(或又喻指每個人)欲追求的,一種叫做安全感的情感歸依?
小女孩在森林的另一邊,遇見了被樹王懲罰從人身變成鳥的鳥漁夫。他被樹王懲罰的原因,是因為他利用魚鉤釣起在池塘的人魚,離開水的人魚即能長出腳,成為人。但此舉並非是每個人魚的願望,生氣的人魚要求樹王將漁夫化成鳥,以示懲罰。這場戲利用位於上舞台的投影螢幕,讓觀眾看到池塘中的水世界,小女孩與鳥漁夫則在下舞台,用開啓的木箱意指池塘,成功地在舞台製造出同時間但不同空間層次的作法。鳥漁夫的造型亦是一絕,頭戴小圓頂帽沿寬大的草帽,臉上戴著義大利即興喜劇的半面鳥嘴型面具 (dottore della peste),身穿上窄下寬圓椎型的服裝,塑造出水鳥的形貌。當鳥漁夫靜止不動時,演員縮頭採蹲姿,當角色說到激動處,頭頸拉長,脖子伸出的樣子,活靈活現地將水鳥的姿態呈現在舞台上。鳥漁夫訴說自己想幫助人魚化身成人的好意並沒有獲得感激,反而為此受罰。旁觀者如女孩,她剪斷魚鉤,口中唸著願者上鉤的話語,果真吸引了想成為人身的人魚攀爬而上。轉化獲得的自由,不只反應在化身成人的人魚身上,還有鳥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心結。
故事的結尾結束在女演員用「現在的」自己,反思自己仍不曉得何時才是「長大的那一天」。而她與小男孩經歷的種種,是人生的經驗,情感的連結,生活的體認,身體的歸屬感,而這一切,不正也是身為大人的我們,仍不斷持續經歷的成長過程?長大,一如劇中角色體悟的,不再只是人生的單一事件,而是生命歷經的一切。
《長大的那一天》
演出|飛人集社
時間|2014/11/09 14:45
地點|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285展演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