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紅樓如何演?《紅樓夢:黃梅調說唱劇》
10月
15
2018
紅樓夢:黃梅調說唱劇(王友蘭黃梅調劇藝坊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28次瀏覽
蘇恆毅(國立中正大學中文所博士生)

《紅樓夢》作為中國古典小說名著,當中許多形象鮮明的人物與生動的情節,如寶玉與黛玉之間的情愫、幹練卻善妒的王熙鳳、劉姥姥三入榮府、紅樓二尤等皆是戲曲改編的對象,經由這些段落在改編上的選擇,也可了解在編劇與演員的心中是如何詮釋《紅樓夢》當中的經典段落。

但由於《紅樓夢》共有一百二十回,龐大的篇幅造成大多改編只能以人物做為主軸進行編整,以突顯出單一人物在事件當中的心境轉換。此次的《紅樓夢:黃梅調說唱劇》,則是以《紅樓夢》中,寶、釵、黛三人為核心,選擇「木石前盟」、「金玉傳言」、「黛玉葬花」、「怒打寶玉」、「夜宴大觀園」、「雙玉訴情」、「焚稿娶親」、「紅樓夢醒」等八個折子戲做為整體架構,敷演寶黛之情的同時、亦勾勒出一個龐大家族由盛至衰的傾頹過程。因此雖為折子戲的組合,卻能夠串起整本小說主要情節結構,以看見此情如夢、最終一場空的精神,故這樣的段落選擇有其意義與價值。

然而,演出是以寶黛之情為核心的全本架構,在人物的配置上難免產生難題。如:王夫人的形象彷彿是賈母身邊一個淡泊的影子,只能附和賈母的言論;迎春等三姊妹則只是為了寬慰初入賈府的黛玉、或是大觀宴中詠菊等段落而存在,三春如一人,甚至成為釵黛的陪襯。雖然劇團有意讓老中青三代共同演出,以作為「老幹新枝」的傳承作用,但受限於情節調度,卻難免致使寶、釵、黛三人以外的角色形象單薄。再者,由於演出時的口白遵循原著,也使演員的表演技巧受到限制,更讓次要人物的才華與情感難以在主角群中被看見。

此外,此劇形式為傳統戲曲與說書結合的「說唱劇」,因此在《紅樓夢》的人物群當中,加入了兩個正在閱讀《紅樓夢》的大學生,做為串場說書人。說書人的存在,雖有引導觀眾理解後續發展的作用,卻也難免在引導過程中略述演出內容,使觀眾對於劇作情節發展的期待感有所減弱;說書人的引導亦帶入編劇與演員對於《紅樓夢》的詮釋理解與價值判斷,如「木石前盟」後,引導出寶釵在現代情感關係當中,是寶玉黛玉兩人之間的第三者;或如「夜宴大觀園」一折後,表述了小說中的貧富差距問題以及尊重女性的思想價值;劇末更針對寶玉出家一事,向觀眾拋出疑問:「寶玉是否一定得出家當和尚?」隨後對照小說首回與末回的內容,道出寶玉「從何而來,就從何而去」。凡此種種,均強化了編劇對於《紅樓夢》的詮釋,而讓觀眾思索的空間大幅縮限,於是徘徊在編劇的理解當中,劇團這樣相對強大的意識,便減弱了觀眾對於演出的品評作用。

《紅樓夢》作為古典小說經典,如何解讀,都可看出每個人對於生命的體悟與觀照,也造成《紅樓夢》的多樣化詮釋,在八個折子戲中,雖然只能各自顯示出每個人物在不同階段的生命斷面,但若將之組合,又可看出寶黛關係的在命運在「木石前緣」成長、發展,最終因「金玉傳言」而幻滅,此種扣合「情」字的悲劇,精準地提示出《紅樓夢》作為「世情小說」對於寶黛之情的哀感。但是在龐大的架構當中,如何將情節與人物進行調度、以傳達出小說當中主角生命當中的核心議題,藉此引發出觀眾對於「情」的體悟、乃至於對原著的好奇,則考驗著編劇的組織力與演員的表達力。因此《紅樓夢》在當代劇場可以如何演出?並沒有一定的答案,但編劇、演員、觀眾三者之間各為主客,在觀賞之中所引發出的多元詮釋與對話、並取得平衡,正是最困難、也是隱藏最豐富的可能性之處。

《紅樓夢:黃梅調說唱劇》

演出|王友蘭黃梅調劇藝坊
時間|2018/09/09 14:30
地點|新莊文化藝術中心演藝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楚漢相爭:韓國城風雲》的呈現手法素樸,從天上壽宴轉進人間戰禍,取站頭刻劃時代氛圍,平實直述歷史人物融入民間想像之後的模樣。有文有武的簡約戲碼,滿足觀眾對演義故事的嚮往,也展現外台歌仔戲順勢而變的靈活身段。
4月
17
2025
《閻羅殿AI手冊》或許不能算是齣完成度高的精彩作品,但它的確有意無意承襲了近年新編戲曲抑或跨界戲曲常見路線,以虛擬的陰間鬼界切入我們所處的現實世界,試圖為傳統形式尋找述說當代故事的可能途徑
4月
17
2025
筆者以為《黃鶴樓》之看點乃在於演員如何將角色性格內化、使形神相合,此劇若非老將來演大抵也演不出精妙之處,而《周瑜歸天》則因做工繁重常為新秀練功劇目,此次劇目安排不僅僅在劇情的銜接,與演員特質亦有其適切考量。
4月
16
2025
這類型經典新製的演出,勢必面臨「技藝傳承-戲曲文本-觀眾品味」三者孰輕孰重?該如何重新取捨建構?筆者認為《漁樵歌》為經典嶄頭新詮釋,做了極大化的提煉與平衡。
4月
15
2025
《若沒有你,我還會是關羽?!》從命題可知這齣戲的靈魂人物除了名垂千古的武聖關公外,更加進了關羽的坐騎赤兔馬和隨身誅敵兵器青龍偃月刀兩個角色;這後二角的真實存在形體,乃吾人可以用感官感知到的「器」或「物」,是屬於哲學家所謂的「形而下」者
4月
11
2025
整個作品可以說是立意良善,也達成了將物件擬人化,並以此解構英雄神話的目標,但是在演出結構的安排上,或許還有調度完善的空間,使演出在戲中戲的架構中,能夠得到更密切的呼應
4月
11
2025
大量且不斷穿插的說書,明確切斷了情節的延續性,同時也斷裂了演員對於劇中人物的揣摩,於是演員成為「立體化」的繪本,隨「說書的語言」展開所有動作,成為服務說書的狀態。而這樣的形式多少也拖沓了整體節奏
4月
10
2025
團隊過往對於戲曲身段的承襲或化用著力甚深,不論是接聽杖頭飛鴿傳書,或是化趟馬程式為現代機車的騎乘,都是極具巧思的創發。可惜本劇的表演採取較隨性自在的形式,藏身在華麗服飾的身段,不復見獨出心裁的精彩。
3月
28
2025
碎片化的情節,各懷心事的人物,鋪陳及意外躍進躍出,聯手將兇殺案推上前線;情節提供的事實指向特定伏線:暴政必亡、惡者伏誅。散落的懸缺訊息形成一齣「推理群像劇」。若問起作品脈絡和歌仔戲在戲裡意味著什麼?兩者同樣幽微。
3月
26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