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成(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學生)
《小路決定去遠方》是一個關於「追尋」的故事,以一名老師尋找被黑婆婆帶走而失去聲音的學生小陳為主線,又有其他動物如小鹿彎彎、鯨魚威威對遠方的追尋作為對照。但,結尾會發現小陳是自願去找黑婆婆,並主動將聲音交給他,而非遭到黑婆婆的控制。黑婆婆雖被刻畫邪惡,實際上並非惡人,他的存在代表負面情緒該有的宣洩出口。
故事之初通過孩童向老師訴說幻想中的家庭生活作為開始,但內容很快被戳破為謊言,形式上又以間接的光影來呈現,表現成人無法真正接收並理解孩童的訊息。這個段落結束後,又以「脾氣醫生」塑造成人對於孩童的思想灌輸,完全不給孩童自主抉擇的空間,成人過於刻板地限制了孩童的想像。綜合這兩段情節,「成人─孩童」的關係從此建構,可以說是單向而缺乏對話的,成人成為關係中的主導者,並未傾聽孩童的聲音。為脫離這樣關係下的限制,故事中老師的不斷追尋得以開始。
小路決定要去遠方(臺北表演藝術中心、明日和合製作所提供)
此劇並不止於建構「成人─孩童」的關係鏈,還處理了「人類社會─自然環境」的關係,故事中表現了人類對於自然環境的破壞與侵犯,從這個角度來切入,孩童與動物、成人與人類社會是可以相互闡發的。「人類社會─自然環境」到了劇中擴散成諸多象徵,如「廚師─動物」單方面濫宰即為一例。自然環境受到人類的支配,就如孩童被成人的支配,從此失去最原初的自我,又沒有話語權,若轉換到故事中就是失去聲音的小陳。而這樣關係浮現的關鍵在於魔法,孩童與動物對於魔法的運用代表著其所擁有的想像力,是基於原始純真的特性而存在,正是這樣的魔法與想像建構了人類社會,像是劇中有個段落要做為觀眾的兒童去塑造地球的模樣,也就意味著地球是通過孩童的主動建構與想像而成立。但就如劇中的台詞:「當魔法被定義了,魔法就消失了。」《小路決定去遠方》以孩童與成人的對立,表現了人類應有原始的想像力與兼容性,這樣的能力創造了社會;但社會卻反過來限縮、僵化人類的價值觀,甚至威脅到人類的想像力與兼容性。
另一方面,移動式、沉浸式的手法採用,促使進場的孩童觀眾產生共感而視演員如同自己,進而能夠將觀眾納入成為敘事的主體之一,成為有積極作用的存在。觀眾通過戲劇上的想像力進入故事,而這樣的故事又要主張想像力的重要性。這些作為觀眾的家長與孩童亦是故事要傳達的結構的一部分,這麼一來,前述「成人─孩童」與「人類社會─自然環境」的關係鏈也就擴散到觀眾及其代表的現實社會,我們亦處在類「成人─孩童」的關係之中,我們身處的社會正是那個想像力與兼容性被威脅的社會。
最終老師與黑婆婆的衝突在誤會化解後得以解開,走向皆大歡喜的結局。老師同時為成人與孩童的身體成為兩造對話的場域,他既有孩童的想像力,又有成人的立場,於是故事才得以克服隔閡。但既然如前文所說,現實社會亦被納入「成人─孩童」關係的一環,我們又該如何解決這樣的困境,如何找到對話的場域呢?以劇中的立場來看,如老師成為兒童,成人需要將自己脫離成人的語境,不必然要以自己的價值判斷去論斷,而要聆聽、相信孩童,才能解決問題。既然處理了「成人─孩童」,那麼,「人類社會─自然環境」呢?不就也應以同樣的思路去處理?
《小路決定要去遠方》
演出|明日和合製作所、吳彥霆
時間|2020/07/18 19:30
地點|水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