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浮世繪-春痕秋夢錄》是雞屎藤新民族舞團以日治時期台南漢文刊物「三六九小報」為發想材料,以當時藝妲視角為軸線所創作的舞蹈劇碼。舞劇的結構基礎,來自兩年前於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演出的《府城浮世繪─三六九夜話‧ 雙月記》,此次演出為經過重新編排而成。整齣舞劇以「葫蘆巷春夢」、「夏日吳園綠柳」、「秋日赤崁夕照」、「冬日祀典武廟古梅」四段落,分別詮釋春、夏、秋、冬。 當中除「夏日吳園綠柳」一折,由客席舞者、前雲門舞集舞者王維銘擔綱演出之外,全為純女性表演。
全齣以舞蹈劇場的方式,再現1920-30年代臺南五條港的民間市景,表面上看似彷彿僅僅意在召喚百年前府城歷史,然而導演以藝妲的情致切入,佐以全女性舞者的演出與多媒體的投影,卻讓這場百年後對於府城的觀照,映入意想不到(或是被刻意遺忘的?)的生命型態與對於歷史的反思。
劇場的空間以兩面式舞台,安排觀眾分坐兩面,舞者則迴旋其中;這樣的設計一方面呼應了舞碼中的葫蘆巷意象,另一方面也好似象徵了五條港的河道,第一折中以老旦角色穿梭其中的安排,更彷彿隱喻了生命的流轉。導演並沒有要將觀眾帶回1920-30的府城,而是在今日撫想當時。透過舞蹈所設定的抽象身體與符號,觀眾看到的顯然不是當時藝妲的身體與樣態,卻是由舞者扮演、導演詮釋的歷史再現;另外,透過兩面牆投影出層層疊疊的空間與藝妲身影,也同樣指出召喚歷史之時,時間所留下的距離。換句話說,本齣舞劇召喚歷史的方式,是以綺想重新記憶。兩面牆上投影的歷史、舞者重新涉入的歷史、藝妲的歷史與藉由觀看對排觀眾所打破的歷史幻影,層層重疊的交織,讓歷史既虛亦實。
兩位藝妲的繾綣身影,時而加入其餘女舞者構築的世界,如春遊、秋訪、冬梅;在夏柳一折,則交由唯一的男舞者王維銘主導,幾乎全然抽離於男子午后與柳樹的異想。這兩位藝妲,在春日,不是攬鏡自憐的女人;在秋日,不必是出遊的新時代女學生,在冬日,亦不是大地蕭寂的困坐者。她們相互依賴、支持而生的主動,自在地嬉戲、留戀在現實生活中,也在那個急轉的時代中留下自己的身影。她們不是(男性與國家)歷史的剩餘,導演與編舞者精準地將視角倚貼在兩位藝妲的女性私密情份之上,賦予她們倆自由進出外在的空間,如自然、如人世的環境,甚或相當具有主動性地選擇了拒絕踏入男性的獨語。以綺想重繪府城記憶,以無需被現代、男性或是身份所界定的女性身體重寫歷史,如果所謂「新民族」舞團,是對某種民族身體的有意識反省,那麼我猜想這個新民族的身體必然是陰性的。
《府城浮世繪-春痕秋夢錄》
演出|雞屎藤新民族舞團
時間|2014/ 05/25 14:30
地點|臺南市吳園藝文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