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要常常大笑。」這是小伊莎蓓拉自小從父母身上學習到的。觀看的兩個小時中跨越了百年的時序,她「沒有靈魂深處的不安,沒有情緒的賣弄。」我想都始於這個「大笑」。所以我們看見她的房間,或說是她已盲的雙眼所見她腦中的絢爛世界,是一片亮白,除了異國文物外,那些曾出現在她生命中的重要人物陰魂不散,在她說故事的時候,還要不停的出來扮演,同她對話,甚至還成為這腦內派對的賓客狂歡。
導演楊.洛華茲(Jan Lauwers)出身美術,劇場創作常跨越許多不同的媒材,在《伊莎蓓拉的房間》,有影像,也有現場樂器演奏,人聲,還有舞蹈,但不能說這是齣音樂劇或歌舞劇,它的歌和舞不為劇情的進展服務,如果聽覺也可以在腦內展開變成畫面,那觀看這整齣戲就像是看了一幅超現實的畫,在語言上它述說事件,但視覺不提供一種看圖說故事的功能,而是像自由揮灑的畫筆,畫出伊莎蓓拉腦內的眾生相,屬於她的百年,也幾乎可說是全人類在地球上急劇變動的百年。
回到戲的最開始,導演和演員一同站在舞台上,導演介紹每個演員和台上這些文物的來由。角色包含了伊莎蓓拉的右腦和左腦,最特別的是敏感帶,這導演不介紹我想還真沒人知道,但隨著時間的進行,角色有時候是他們自己,有時不是,他們集體唱著一樣的歌,跳一樣的舞。或許這作品從來都不要我們解讀,也不要我們進入(導演採用大量片段式的歌舞和在高潮後突如其來嘎然而止的沉默),我們在旁觀看,時而感到嘲諷,無論是舞台上的人被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或是我們,就像我們看待歷史,在戲裡真的會感到揪心的部分,都沒有多餘的聲音,只有獨白者安靜的說話。
而在歷史的眼光下,「女性」和「謊言」這兩個命題幾乎占據了《伊莎蓓拉的房間》,也因為這兩個命題夠巨大,吞噬了悲劇性的沉浸。伊莎蓓拉這女人如此坦白,坦白的令人發笑;而「謊言」是舞台上掠奪而來的文物,是男性非得武裝的堅強實則懦弱。這齣戲看起來是這麼的光明(接近全白的舞台),演員大多是笑著,即使放大的悲傷也是一種歡愉,跳著舞如此流暢自在穿梭於舞台之中,看的人眼花撩亂,但這份幽默背後所述說的歷史卻相當傷人。
戲的最後,伊莎蓓拉的話彷若把我們帶到下個世紀的新紀元,經歷了這巨變的百年,接下來呢?以「安東佛」(Budhanton)一詞結合「佛陀」(Buddha)和安東尼(Antony),安東尼的時代還沒有上帝,他就是他自己的神,而現在的我們和當時的安東尼又有什麼不同呢?佛陀說的是自我的覺悟,終究,在這個只剩下伊莎蓓拉的房間,她已年邁而且眼盲,除了那個始終存留在「謊言」中的沙漠王子,她看不見任何東西,沙漠王子的名字在拉丁文中叫作「快樂」,然而他卻從未真實存在過(畢竟在安娜和亞瑟死後留下的那封遺書就已然宣告沙漠王子這幻象的死亡)。可是,最後視力終結的伊莎蓓拉仍清清楚楚的看見他-永遠屬於她的沙漠王子。
關於虛幻與真實,關於存在與否,關於快樂和無法承受的悲傷,關於很多正反之間,《伊莎蓓拉的房間》以戲劇中可以存在的各種元素在舞台上不停的辯證,看戲過程中,不時聽到觀眾笑,那是很當下的,但辯證卻在掌聲之後不斷湧出,我想這才是《伊莎蓓拉的房間》最大的秘密。
《伊莎蓓拉的房間》
演出|比利時尼德劇團
時間|2013/10/11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