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臺灣的非專業劇場空間逐漸成了許多表演團隊演出場地的選項。這些替代空間雖然沒有專業劇院的器材及設施,卻有著十分彈性的應用空間和相對來說較為優惠的租借價格。對於初次踏上演出之路的小劇團而言,這些小型替代空間就成了試水溫的最佳場所。然而,演出團隊打算使用替代空間時,除了思考該空間的配置格局對於搬演作品的侷限,排練演出和設計也應當跳脫「黑盒子」的想法,充分利用現有空間。
《美國》在書店三樓的空間上演,該劇劇情全在一個六坪大的小套房展開,雖然時空破碎跳躍,卻是一個獨幕劇。該場地演出區域,非常適恰的就是一個小套房的布置;舞台右側就有一扇開往書店一樓玄關方向的窗,舞台左側一扇玻璃門可供演員出入,又不至阻擋光線(甚至可以於午場利用自然光源),觀眾面向幾乎沒有死角,幾乎可說是一個小鏡框舞台,演出中,也可看出這些原本的配置被充分利用,甚至一樓玄關與玻璃門外的走道也是劇中重要的額外場景。但演出單位於鏡框前架設了一道簡易拉幕,於轉換時光和演出工作人員上下場時使用。
對於整齣戲來說,這些時光的拼貼構成一個向觀眾透露線索的動作,每一個小段落也包含一些情緒的留白,這些短暫的停留可以留給觀眾思考,卻因為拉幕裝置與技術的不順暢,以及幕起後仍然看到換景人員的殘影和演員尚未就定位的模樣,打破了上一片段留下的情緒氛圍,甚至讓換景過程顯得有些突兀。筆者認為,在替代空間演出,並不需執著於「幕前幕後」的思維,時光跳躍之中可能只要場上演員一個定格,轉換成中性角色,順暢的下台讓工作人員擺放道具即可,刻意添加的拉幕反倒成為打斷戲劇氛圍的利剪。
就戲本身而言,此劇改編自日本小劇場作品,原本劇情長度為兩小時,不知是否因修編縮短時間長度的緣故,整齣戲雖頗有後勁,卻顯得結構鬆散。劇中花了相當篇幅替觀眾建立了弟弟與兩名友人的過往情誼,在哥哥方面,戲中用了許多戲劇動作體現兄弟之間的相似之處(很可能還隱約藏了童年時兩人情感的緊密程度),卻仍然顯得交代不足,以至於最後哥哥對弟弟的死亡做出顯著的情緒反應時,雖能夠為觀眾理解,仍顯得有些唐突。
《美國》呈現的是至親好友死去時,普通的日常之中,亡者週遭的親友如何被觸發情緒反應以及收拾情緒的過程。透過一群人荒謬而緩慢的收拾雜亂的房間,和另外兩位人物的打斷及影響,去體現逃避、回憶、面對和收拾整理的過程。這是一個相當生活性的主題,如何去蕪存菁,擷取平淡中的very moment就成了一項相當重要的課題。可以理解為了建立劇中人對亡者逝去的反應動機,必須要有先前的關係建立,但當觀眾無從注意起演出者為他建立的小小線索,演出者是否就錯失了與觀眾丟接球的時機?
替代空間的演出,本就充滿挑戰與嘗試,專業劇場有其完備之處可抓住觀眾注意(譬如不被阻擋視野的觀眾席、專業的燈光音響設備等),但當演出轉向替代空間,技術及藝術部門更需謹慎思考如何在容易分散焦點的空間緊抓觀眾注意,使欲傳達之訊息可以更為確實的交付觀眾手中。
儘管仍有許多值得檢討之處,一個小時三十分鐘所呈現給觀眾的仍有許多值得於演出結束後細細思考。對於一位亡者的逝去,不僅僅是嚎啕大哭的哀慟,索然無味的日常之中,瑣碎的想起亡者曾於此地生活的片段,才是死亡帶來的,久久不散的後勁。狂徒身為一新興小劇團,成立以來已做過許多替代空間的嘗試,期望未來能持續嘗試與挑戰,為觀眾帶來不同以往的觀戲體驗。
《美國》
演出|狂徒劇團
時間|2015/01/25 14:30
地點|高雄三餘書店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