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堅毅而溫柔的「嘉」《溫叨》
12月
14
2016
溫叨(看嘸舞蹈劇場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711次瀏覽
邱子庭(國立中正大學中國文學系)

編舞創作以嘉義縣當地環境為發想,舞者們在排練的過程中走入當地與居民互動,將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融入舞作,加上表演者在該地生活所產生的感受,共同創作出《溫叨》,以「家」為主題的環境舞蹈作品。

演出開始,舞者在荷花池的一側草地上,池塘對面是觀眾,離表演者有一大段距離,從此處望過去只能看到小小的人隨著音樂律動。首先是藝術總監與觀眾互動,他邀請一位觀眾與他在荷花池中共乘小艇划到對岸,而後帶領大家走到舞者的那一側。在行走的過程中,可看到兩位黑衣舞者拿著小板凳邊跳舞邊跟著大家前進。觀眾到達定位,可看到另外兩位舞者在草地上,剩下的舞者引導觀者入座,並遞上茶與防蚊液。上述過程打破表演者與觀眾間的界線,將環境營造出家的溫馨感,讓觀眾產生共鳴,入座時如同來到友人家拜訪或是回到自己家中,由此觀眾亦成了表演者,一同在戶外草地上演出。

觀眾就坐的同時可以看到草地上兩棵樹之間繫上繩子,一位黑衣女舞者背著另一位舞者正在晾衣服,而後出現男獨舞者。唯一的男舞者,不禁讓人連結到傳統家庭結構中的男性角色,獨自一人在外的形象,而黑衣女子如同母親角色,肩負家中責任。

草地上五位舞者,如同孩子般輪流清唱兒歌〈家〉:「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並同時搭配以手語為基礎延伸出的舞蹈肢體動作,舞者們在小凳子間移動,步伐輕快,彼此間相互追逐嬉戲,帶出童年的單純美好。唱完兒歌,眾舞者變成小麻雀飛舞,將黑衣女舞者送到樹上,然後當場拉下被晾好的衣服並換上。換完衣服的舞者,可解讀成孩子離開童年進到另一階段,同時,他們也換上了相同的白色鞋子,讓人聯想到進入青少年以後的階段,人們試圖在自我獨特性與社會大眾同質性之間尋找平衡。

舞作從一開始大人背著孩子的意象,到後來黑衣舞者上樹梢,呈現出大人看著孩子們在外闖蕩。五位舞者在草地上不停行走,時而腳重踏、甩手或扭轉身體,以展現自我與社會間的衝突感。一群人往同一方向行走前進,但有一人不想朝該方向卻被逼著跟上,草地上輪流有一人奮力地奔跑,試圖掙脫眾人的束縛,這樣的壓力可能來自於家或者社會。家帶給人的感受是五味雜陳的,有快樂純真、也有壓力痛苦,如同舞者們時而互相合作玩耍,時而互相壓到對方身上,或是阻擋撞倒正在奔跑的一方。

上述過程全記錄在黑衣女舞者的眼裡,她一直坐在樹梢上看著草地上的舞者們與觀眾。舞作最後,草地上所有的舞者拉下原先被換下而拋到繩子上的衣服,直接往外跑出草地,只留下一直在樹梢上的黑衣女舞者,筆者理解成家中孩子長大後離家,剩下母親在家,而母親仍堅毅且溫柔地留守著,只為了讓孩子有個地方可以隨時回來休息,那就是家。

除了上述舞作內容,看嘸舞蹈劇場亦透過語言文字傳達出「家」的意象,即指舞作命名《溫叨》,以及使用兒歌〈家〉。其中,舞作以台語命名的用意在於,演出與嘉義縣當地環境結合,觀眾群多為當地生活的人,嘉義縣以台語為大宗,故《溫叨》能讓嘉義縣當地居民備感親切,更能感受到家的感覺。另外,演出時間的安排,也緊扣著主題「家」,選擇在下午五點的時間,進行近半小時的演出,正好是太陽下山人們回家的時刻。

《溫叨》在舞蹈動作上未必一致整齊,場上的奔跑未必與事前排練相同,但正因這樣的不固定性,反而讓人感受到更自然且真誠的對家的情緒,時常是直接且超出理智原則的。看嘸舞蹈劇場試圖在傳統舞台外找出另一種可能,《溫叨》可說是具創新突破潛力的作品,作為環境舞蹈,除了能模糊觀眾、表演者與環境的分界,更能展現出作品的專一性與獨特性,專屬於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的荷花池旁,且在不同的時間、氣候與觀眾群下演出都會有不同的呈現。但筆者認為,除了觀眾就坐前,舞者、觀眾與環境間的距離拉近,其他大部分的時間,觀眾與舞者之間似乎仍停留在觀看與被觀看的關係,觀眾甚至容易因環境的變動而分心,例如蚊蟲或天色,反而可能因此斷了跟表演者及環境的連結,這是創作者需面臨的挑戰。

《溫叨》

演出|看嘸舞蹈劇場
時間|2016/11/19 17:00
地點|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荷花池邊草地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崩世光景》反而暴露出更深層的矛盾:當編舞者選擇以性化的動作語彙、親密的身體衝突、搖擺與撞擊來談論失序、末日與青春憤怒時,芭蕾及其變形卻被退置為間歇性的裝飾性畫面,淪為某種錦上添花的象徵。
12月
23
2025
作品選擇在衛武營西區卸貨碼頭這個具高度「層級化」潛力的特定場域表演,卻迴避劇場空間本身的階級性;在本可利用空間層次顯化權力的地方,觀眾卻只看見天花板的最高水平與地板的最低水平之間的單一對位。如此扁平的權力呈現,不禁令人疑惑:這場跨文化和跨領域的共同創作究竟想在權力與勞動的關係上開啟什麼樣的共識?
12月
17
2025
將創傷轉化為藝術,核心不在於「重現災難」,而在於「昇華」與「儀式性的修復」——將難以承受的痛苦轉化為可供共享的表達,並透過集體見證使孤絕的個體經驗進入可供承載的文化空間。莊國鑫透過舞蹈,正是進行這樣一場靈魂的自我與集體修復。
12月
17
2025
因此,賴翠霜將「美」與「權力/宰制」緊密連結,以身體競逐與形塑展現權力的不公。但無論美被視為殘害或階級的彰顯,美麗從來不只是身體被改造的結果,也不僅止於權力本身。
12月
11
2025
《qaqay》所採用的敘事節奏:啟動(潛沈)→積聚與展開(高技巧)→歸返與和解(愉悅)的表現形式,延續了多數傳統儀式的能量循環邏輯。而舞作目前明顯將重心置於:如何把流動的、口傳的身體知識轉化為可記錄、可累積的「腳譜」系統。
12月
10
2025
這種「在場/缺席」的辯證,正是妖怪身體的策略。松本奈奈子讓身體在多重敘事的重量下擠壓變形,將那些試圖定義她的聲音與目光,轉譯為驅動身體的燃料。像狸貓那樣,在被凝視與被敘述的縫隙中偽裝、變形,將壓迫逆轉為武器。
12月
09
2025
每一個清晰而果斷的抉擇都讓人看見意圖,同時也讓人看見意圖之間未被言說的灰色地帶。而這個灰色地帶正是即興演出的獨特之處——因為演者在同時成為觀者,正在經歷那個無法預先掌握的當下。
12月
05
2025
於是在這些「被提出」與「被理解」的交錯中,觀演雙方陷入一種理解的陷阱:意義被不斷提出,我們被迫理解,卻始終只能在意義的表層上抓取意義本身。
12月
03
2025
導演是否在此拋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是「擁有選擇的自由」?還是「社會的期待引導至預設軌道」?當少女最終光著腳穿上洋裝與高跟踢踏鞋,她不再只是「少女」,而是被形塑、也試圖自我形塑的「女人」。
12月
01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