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9衛武營技術人才培育工作坊」裡的三十天不只目睹(上)
9月
19
2019
2019衛武營技術人才培育工作坊(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118次瀏覽
劉悉達(專案評論人)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主辦、社團法人臺灣技術劇場協會承辦

筆者得開宗明義地說,這是一篇以「衛武營技術人才培育工作坊」成員的角色,對參與過程的觀察,藉此檢視課程的規劃與個人的學習成果,加上一些自己的思考。

2014年文化部有感於表演藝術產業蓬勃,而整體產業有人才能力與數量不足等問題,遂以「產業創新條例」及「職業訓練法」辦理表演藝術產業職能基準建置計畫,期待以政策指導表演藝術產業的專門化與精緻化,其中經由專家會議及相關資料與數據分析,選出表演藝術業中五種關鍵職類,分別為:執行製作、舞台監督、音響工程師、影像視訊工程師、舞台技術指導,始明確規範以上五種職類入門水準及主要職責等。以舞台監督為例,其入門水準訂定為大專以上或同等學歷且有五年以上技術劇場工作經驗,及具十五齣劇場節目舞台監督經驗者。筆者感到矛盾的是,計畫對於「能力」部分,對高階技術工作者設立了相對高的年資門檻,卻忽視劇場技術人員高度的流動率,比起上列五種職類,劇場技術人員是否更需要建置職類類別?若無法從基層職務開始建置類別,該如何實踐人才養成,彌補「數量不足」的斷裂?該報告中給予了臺灣技術劇場協會著手開發舞台技術士與燈光技術士,不希望有資源重置疑慮的理由。然而在2019年的現況是,全台的劇場基礎技術人員培訓遍地開花。可見若無一定數量的技術人才投入,並在劇場實務中根據個人專長與喜好,找尋到更適合的專業位置,何來從中培養出能登上更高階的舞台監督或技術指導呢?

劇場技術人才培訓的推廣,以類似職訓型態希望直接建立起臺灣劇場的技術人才庫,顯現的是,教育體系中對技術劇場訓練的缺乏,故報告亦建議表演藝術科系在大學二、三年級就應進行分組,包含行政、技術、統籌管理組等,進行單一職類的初階人才培訓,促使學生畢業後即可無縫成為產業所需人才,而避免在畢業後的徬徨失措中離開劇場產業。筆者大致同意這個觀點,其中,臺南大學戲劇創作與應用學系已相當積極與臺南文化中心合作,自2015年開辦「臺南在地劇場技術人才培育計畫」,在寒暑假期間加強系上學生及有志投入劇場者的技術劇場技能。不過,讓筆者在投入劇場技術人員培訓前所產生的疑惑是,在臺灣職場遍佈轉職與自學風氣如此蓬勃的現今,從大學就開始「分工」並「職訓」真的是好主意嗎?又如果,只將劇場技術視為一個如電焊工或烘培師傅職訓的過程,僅需要高度密集的專業指導,為何需要在大學即投入進行?

筆者以對欲投入劇場工作為申請理由,入選由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委託臺灣技術劇場協會承辦的「2019衛武營技術人才培育工作坊」,從七月份開始,進入衛武營開始一連串緊密的學習。同學的經歷與科系相當多元,不乏戲劇系在讀或畢業的年輕人,或是已有一定經驗的劇場工作者;有趣的是,成員中有近三成具有音樂學系背景者亦踏入了劇場技術人才的課堂中,是否代表政府的一系列文創「產業」扶植政策中,對於音樂專業人才出路原就狹窄的現況未有顯著績效,抑或是個人選擇而已?

在進入正式的燈光、舞台等正式課程前,技術人才班與舞台監督班的學員先一起聆聽了幾位劇場前輩帶來的通識講座──「劇場概論」是為建立起學員對劇院硬體類型、形式及劇場空間的認知,「演出製作概論」則開放兩班的學員分組自由思考,一齣戲從無到有之間所需要的人員組織架構,結論是各齣戲因著戲的性質與細節,所需的人員結構並不會相同,戲劇直到演出前永遠是變動的。到了李慧珍主講的「劇場服務核心價值」則更進一步,除了強調劇場服務與劇場工作倫理以外,亦拋出近乎形上學的問題:劇場是什麼?劇場的本質是什麼?總之,不難理解以上的講座要傳達的理念是:即便是基礎技術人員,對於前期的創作端、設計端以至於「戲劇」這個如此大的命題有基本概念,才是劇場技術人員應有的知識與專業之一。

往後的舞台、燈光、視訊、音響課程,課程結構多是以導師自製的講義為書面教材,並搭配著實作課,紙本內容多是硬體器材與工具的細部介紹,部分導師相當有心的在教材內先提醒劇場工作的文化,如周志瑋老師就直接了當提出疑問:在基本時薪已調整到一百五十元的現今(明年起將是一百五十八元),基礎技術人員領取六百五十元(以三個時段共十一小時,時薪約一百七十七元,超過一日法定工時無加班費)的時段費,是否還合時合宜?反之,技術人員又必須將自己的能力提升到如何程度,才有資格向業主或技術頭爭取更高的薪水?他感嘆以前劇場裡的師徒制現漸消失,分享了他在還未能獨當一面時是如何的被劇場的前輩手把手帶出來。在整個技術課程中,導師總是會分享以前做戲的經驗,遇到了什麼困難,也時常以影片分享過往的經歷與實績,試圖拓展從前僅是劇場旁觀者的學員對劇場的想像。然而,在課程結束後,我回顧這段時間,看見的除了收獲,還有許多的「未」收獲。

在實作課的部分,導師幾乎將各種技術切分地相當細部,以實作課最多、最廣的舞台課程來說,導師周志瑋盡其所能地將他的經驗濃縮至精華,帶領學員們到大東文化藝術中心的fly區操作舞台升降桿、讓學員搬運重鐵與綁幕、在衛武營的佈景工場貼舞蹈地板、做簡易的懸吊系統、學習常用的幾種繩結、製作台車、使用Screw Gun和釘槍……,這樣的訓練不能說是不紮實,只是在缺乏真正去理解當下所學的技術要如何「串聯」並「應用」,便顯得有些零碎。就像導師說的,師徒制的式微,技術人員沒有機會跟著一齣戲參與大部分的製作過程,沒有師傅手把手的教,就算是真的很有天分,很會使用Screw Gun也將繩結綁法牢牢背誦記下,這些分散而單一的細項學習,讓我很難想像在一週內的訓練後就足以成位舞台Crew。

有些課程則因為過於專業而僅能做淺顯的介紹,如視訊與音響這兩門課。就筆者來看,影像與音響藝術的專業非一蹴可幾,除了後天的訓練亦需要天分,從產業的角度出發,劇場藝術與音響、影像產業也不是在同一經濟生態圈內。在兩門課導師的經驗分享也證實,現今用上最好的音樂與視訊設備的表演,還是以大型的的商業演唱會為主,將視訊與音響課程納入劇場技術人員課程當中,確實增加整體技術課程的豐富度,也多少建立了學員對這兩類專業領域的基本認識,我則認為這段時間還有更好的課程規劃。(下篇待續)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原本以為「正義」的問題都給楊牧、汪宏倫說完了。最近赫然發現,「轉型正義」的問題或許不在「正義」,而是「轉型」。誠如汪宏倫所指出的,「轉型」的原意是一個有具體歷史脈絡、階段性任務的「過渡時期」,而當前的問題正是用「正義」的超級政治正確和「人權」的普世性,掩蓋了對於現在究竟處於哪一個歷史階段的辨認。我們正經歷的「轉型」究竟是什麼?
4月
18
2024
同時,我愈來愈感覺評論場域瀰漫一種如同政治場域的「正確」氣氛。如果藝術是社會的批評形式,不正應該超越而非服從社會正當性的管束?我有時感覺藝術家與評論家缺少「不合時宜」的勇氣,傾向呼應主流政治的方向。
4月
18
2024
首先,出於個人感覺的主觀陳述,憑什麼可作為一種公共評論的原則或尺度呢?我深知一部戲的生產過程,勞師動眾,耗時費工,僅因為一名觀眾在相遇當下瞬息之間的感覺,便決定了它的評價,這會不會有一點兒獨斷的暴力呢?因此我以為,評論者對「我覺得」做出更細緻的描述及深入剖析,有其必要。
4月
11
2024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的感動,「我」沉浸其中,在修辭上會不會不及「觀眾」那麼有感染力?而且「觀眾」好像比「我」更中性一點,比「我」更有「客觀」的感覺。
4月
11
2024
對我來說,「文化」其實更具體地指涉了一段現代性歷史生產過程中的歸類,而懂得如何歸類、如何安置的知識,也就是評論分析的能力,同時更是權力的新想像。
4月
11
2024
假如是來自京劇的動作術語,比如「朝天蹬」,至少還能從字面上揣摹動作的形象與能量:「腳往上方」,而且是高高的、狠狠用力的,用腳跟「蹬」的樣子。但若是源自法文的芭蕾術語,往往還有翻譯和文化的隔閡。
4月
03
2024
我們或許早已對「劇場是觀看的地方」(源自「theatrum」)、「object」作為物件與客體等分析習以為常,信手捻來皆是歐洲語系各種字詞借用、轉品與變形;但語言文字部並不是全然真空的符號,讓人乾乾淨淨地移植異鄉。每個字詞,都有它獨特的聲音、質地、情感與記憶。是這些細節成就了書寫的骨肉,不至有魂無體。
4月
03
2024
三齣戲串聯的遊走式劇場匯演《歡迎搭上蘭城漂浮巴士》。匯演總長度將近兩小時,幾乎繞行了羅東文化工場的整個戶外平面區域。雖然名為小戲節,卻擁有坐看魔術秀、漫步文化園區和歡唱遊覽車卡拉ok的多元體驗。各別規模較小,整體演出卻很豐富,頗有參加輕裝版豪華旅行團的樂趣。
10月
12
2023
于素貞透過操偶白素貞、投射許仙、扮演法海,來消化「妖種」所留下的創傷,最終拾回具備能動性的自己。于素貞不可能也不會因成為神通廣大的白素貞而解決問題。於是當于素貞最後唱完「只剩我一人」後,便默默將耳環取下,
8月
31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