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所熟知的《金瓶梅》,印象總是圍繞於放蕩、墮落等不堪的行為,性的描繪與慾望的焦點關係占了相當大的部分。世紀當代舞團製作《慾土》邀請新加坡戲劇編導家張子健,以中國四大奇書之一的《金瓶梅》作為創作文本,再現經典人物的愛恨情仇關係。舞者透過閱讀書中人物角色的觀感,再以自身經歷的情感敘述,舞蹈與戲劇的緊密結合,道出書中人物心境也結合舞者自己心底敘事。
長形的舞台空間,沒有多餘的道具布景,只有一個佇立在舞台中央正上方的跑馬燈上與一條長紅布,長紅布從舞台的左側掛至右側,中間垂吊而觸碰到地面,視覺將舞台分割成前方與後方兩部分。這樣的設置彰顯古今時空的分隔,在前方舞者闡述自己的故事,在後方舞者則透過對於人物的細膩刻劃舞動出古代的感受,透過中間紅布的垂地,使觀者看來舞者們無論在空間上或身體上都彷彿穿越古今,造就時光交錯穿梭的恍惚效果。
跑馬燈上投影的文字流竄著:「偷情、棄屍、娶進西門、日夜縱慾、討好西門慶、然後偷情、逐出家門…」,表達出書中的文本與我們的既定認知,也就是性愛、權力、利益的交互慾望。角色所帶給舞者的內在鮮明性格,透過舞者娓娓道出內心故事,訴說自己內心中相伴與相融的那個他或她。位於紅布後方的舞者,女舞者踮著腳似踩著三寸金蓮,肩膀微微前傾拱起,有人是自在地緩緩抬頭挺胸的態度前進,有的卻卑微低頭地快速移動,身體前進速度的差異,在舞者的角色詮釋表現中,可能是古今交織的結界、可能是現代庸碌的行人,又或許是今生與前世輪迴牽絆的相連,透過個人不同的解讀,從舞者身上產生不同見解。
一名女舞者站在紅布前方自述:「父親的議員生涯,一直都握有權利於手中,當附有權力時,所有的人都攀牆附會爭先拜訪,當權力消失了,那些人也跟著消失,知心的好友又剩幾個。」就像潘金蓮一樣,追求權利與丈夫西門慶的愛,當西門慶死後,權力的消失,她的靠山也倒了,到頭來卻是一場空而已。另外一名佇立於左上舞台女舞者,從張口闡述的過程中,不時內縮、微微捲曲與顫抖的上半身,顯露出她心裡內疚的懊悔,因為她刻意離家沒有陪伴病中的母親,卻在母親逝去之後才知道渴望愛與那份重要性,就如同書中的李瓶兒,兒子死後痛苦不已,因為愛得很深,所以苦不堪言,所愛的已死,因此選擇上吊自盡。透過舞者自身故事映襯出金瓶梅角色中人物的情緒與特質中,發展另一種不一樣的面貌饗宴。
如同碧娜‧鮑許的《春之祭》紅布代表著懼怕與死亡,這個作品中懸掛的紅布除了也帶有死亡的意義外,更象徵著其他多種意涵。舞台中央懸掛的紅布毫無疑問區隔了舞台空間呈現古今的劃分,更在男女舞者飾演西門慶與潘金蓮的敘事中被運用來象徵情慾。男女舞者互相抓著布,一個正面一個反面的站著,眼神中曖昧的眉來眼去窺視著對方,接著男舞者以雙手十指交握,不斷來回的在紅布上,發出性暗示的聲響。接下來兩人在紅布上相互交疊,透過頭部穿入對方胯下的動作,更是顯露情慾的一個特性動作。最後所有舞者在紅布後面圍繞著飾演西門慶的男舞者左右,所有舞者無法自拔的撫摸那名如傀儡已不能控制自己的西門慶,所有舞者脫到只剩下能遮住重點部位的紅衣紅褲,這時紅布的魔力彷彿感染了所有舞者,過度的縱慾、消失的理智,在此時貫穿了每個人。最終銜接到紅布所帶有的死亡象徵,舞作結束在一個全裸的人背對著側臥在地板上,影射文本中的西門慶一樣,最終因縱慾過度而死亡。
相同的文本從多重詮釋中發展出多層次的意涵,此作品藉由新世代導演的解讀眼光,再透過舞者個人觀感理解並融合自身經驗與情感於角色中。舞作中慾望的媒介是否能扣回是「人性」使然,從角色心境、肢體動作的曖昧與不斷重演的情慾關係來看,人性的複雜難解是貫穿整個作品的重要因素。錢、權、慾,慾望的產生歸咎於個人所有,所作所為更完全離不開人性的一面,好壞、善惡,悲歡,無非不是決定權在掌握在自己手中。
《慾土》
演出|世紀當代舞團
時間|2016/05/22 19:30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LAB創意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