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寫紙上的力量《One dance, one dances, one danced》
7月
03
2017
微舞作(李佳瞱 攝,國家兩廳院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75次瀏覽
吳巽元(作家)

舞蹈透過肢體的展現,進行情節或非情節的演出。前者,我們感受到舞者們意欲表達的情感;後者,我們體驗到他們每一秒綻放的生命力。

《One dance, one dances, one danced》即是後者的表現。它透過純粹的舞蹈肢體,沒有音樂,以全裸的方式進行演出。表演當中,觀者得以自由翱翔在舞者的動作裏頭,感受生命的力道,在眼前肢體的幻變下,擁有自己的體悟與想像。除此之外,本作別出心裁,讓舞者在水寫紙上舞動,使得那些被從身體裏逼出來的汗水,一旦觸碰到了紙上,便會如同記錄一樣地在上面成形,就像一名畫家現場作畫。

這般特意準備水寫紙、將之作為表演場地的手法,為這場舞蹈表演開啟了不同視角的可能性。

首先,水寫紙與舞者的搭配,打通了感官。我們在視覺上看見舞動的裸體,在聽覺上聽見肢體與接觸面摩擦的聲音,而以水寫紙作為場地的構想,則開啟了我們對觸覺的另一種想像。原本臺下的我們,對於舞者生命力之理解與感受,來自於肢體這個中介;我們從他們的肢體上,或見勾勒出來的情感,或見揮手揚足的力道,或隱約見到身體流出來的汗水。而水寫紙的運用,轉化了理解的媒介,使得我們不再只是隱約地看見汗水,而是清晰分明地看見它的「具象」。「濕」與「熱度」的觸覺想像,藉由這樣的手法,透過視覺來達成轉換。

其次,仍然以舞者為主體,但水寫紙的出現開啟了另一個視角,我們得以從它來感受臺上的舞蹈。這樣雙視角的並進,提供了一種流動感,那是舞者的人與汗水不斷在視角間進行轉換的流動感。我們可以在舞者邁力揮動的身體上,看它如何透過動作的機遇──可能流到腳底、或是身體壓地,把肉軀的熱量從抽象的液體,過渡成具象的形狀。如是過程,使得我們有著儀式一樣的神祕感受。

而這樣雙視角的展現,讓汗水本身遭到了異化。我們知道,汗水原本是舞者的產物,舞者身體舞生熱度,自然激發了汗水,他的身體擁有自己「所有的」汗水;而水寫紙的出現,舞者除了揮灑肢體外,汗水隨著擺盪的身軀,或躍濺、或壓印,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被掌握著,藉著舞蹈的走向與力道,在水寫紙上產生痕跡——而這個痕跡只是舞者汗水的一部份。如此一來,所有的汗水與局部的汗水形成微妙的關係,再加上前面提及的流動感,以及汗水從透明變成黑色、液態變成固態的轉換,汗水的意義在舞者、水寫紙、觀眾三者之間異化,進行一場開放性的書寫。

《One dance, one dances, one danced》這部純粹的舞作,藉由水寫紙的運用,展現出了第二個視角,不但打開了感官,也利用形式異化了汗水的意義。我們就見那名舞者裸著身軀,在長形的水寫紙上,恣意揮灑生命的情感,於那一伸、一盪、一扭之間,汗水已在足下成形──那就是他的力量。

《One dance, one dances, one danced》

演出|陳武康(編舞、演出)
時間|2017/06/04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可是當舞者們在沒有音樂的時刻持續跳大會舞,彷彿永無止盡,究竟是什麼使這一切沒有止息?從批判日本殖民到國民政府,已為原民劇場建構的典型敘事,但若平行於非原民的劇場與文藝相關書寫,「冷戰」之有無便隔出了兩者的間距。實質上,包括歌舞改良、文化村,乃至林班歌等,皆存在冷戰的魅影。
4月
30
2024
另外,文化的慣習會在身體裡顯現,而身體內銘刻的姿態記憶亦是一種文化的呈顯。因而,透過詳實地田調與踏查的部落祭儀資料,經由現代舞訓練下的專業舞者的身體實踐,反而流露出某種曖昧、模糊的狀態。
4月
29
2024
存在,是《毛月亮》探索的核心,透過身體和科技的交錯呈現,向觀眾展現了存在的多重層面。從人類起源到未來的走向,從個體的存在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每一個畫面都映射著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4月
11
2024
《毛月亮》的肢體雖狂放,仍有神靈或乩身的遺緒,但已不是林懷民的《水月》之域,至於《定光》與《波》,前者是大自然的符碼,後者是AI或數據演算法的符碼。我們可看出,在鄭宗龍的舞作裏,宮廟、大自然與AI這三種符碼是隨境湧現,至於它們彼此會如何勾連,又如何對應有個會伺機而起的大他者(Other)?那會是一個待考的問題……
4月
11
2024
不論是斷腳、殘臂,乃至於裸身的巨型男子影像,處處指涉當前人們沉浸於步調快速的科技世界,我們總是在與時間賽跑,彷彿慢一秒鐘便會錯失良機,逐漸地關閉自身對於外在事物的感知,如同舞作後段,畫面中殘破不堪的軀體瞬間淡化為一簾瀑布,湍急的水流在觸及地面時,便消逝殆盡
4月
04
2024
彷若《易經》,舞者是爻,不同組合就會產生出不同的卦象,衍生不同的意義,賴翃中內心那股擺幅可大可小的企圖,便是讓他的舞作得以產生不盡意的神祕魅力所在。
4月
01
2024
在隘口,震懾行者的不僅為前方異域,亦可能為身後如絲線交織的緣分與關係。當女孩坐在面對觀眾的木椅上,舞者們相繼搬來椅子加入這奇異的家庭相片裡;當他們彼此打鬧、傳遞零食時,僅屬於緊密群體的結構與交流關係逐漸清晰。而樂團的存在被揭示,他們於藍色布幕前的身體及聲音一同成為作品本身,此世界亦產生變化。
3月
19
2024
相似於德國舞蹈家魯道夫.拉邦(Rudolph von Laban)的動作分析論;克朗淳自箜舞圖畫彙整而出的六大元素,囊括了動力流(Flow)、空間(Space)等動力質地,同時也獨立出更精細的身體外在同步與內在過渡之三度空間系統。他運用這樣的邏輯來發展身體表現,同時牆上投影浮現出猶如主機監控軟體的頁面,時刻紀錄著克朗淳的動作速度、音樂振幅與一系列的控制端數據面板。這些面板並不具有回應過去、未來的功能性,彼時的時空已隨著克朗淳逐步放大自身的身體演出,將觀者從古老的傳說漸漸擺渡到當下的恆河上頭。
3月
18
2024
Cheken的祕魯山丘、農夫、巨洞、黑馬、煙霧、水與女兒,這套能指的編撰,原本是波瓦對戲劇的構想,但我們何不把它切換成編舞家基根-多藍視角下的Mám(愛爾蘭語)——意指隘口(mountain pass),也有十字路口的意象,是死絕、逃生或步入險境的未知與詭秘之境,還有牛軛、枷鎖等意,引申為踏上肩負重責的道路。再次回到《界》的開場,那是在煙霧中化身為公羊的普卡,驅魔儀式啟動,應是如此看待catharsis的煙薰,而不是概念已成經典、過於僵硬的左派現代版本。至於《界》的收場,儀式不枉費它給出的覺知素(percept),是收攏於它展開的恢弘氣象:起初,女孩身後逸出煙霧,逐漸籠罩全場,刺眼強光開始直射觀眾,台上的巨型風扇旋出強風,不僅吹散了瀰漫舞台的那團煙霧,且猶如颳起一陣形而上的歷史狂風,撲向我們,連人帶心被席捲、攜往不知所終的八荒九垓。
3月
1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