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近年的急速發展是令人有目共睹的,一般人印象通常是在於經濟數據的成長與硬體建設的發展,對於當地的人情文明、風俗文化通常是抱持著負面的觀感。然而,就任何一個國家的發展而言,當人民的基本溫飽無所掛慮時,才是真正文明素質提升之時,也許大陸目前就是處於這時期的開端,也反應於藝術創作之中。《驢得水》為大陸近年小劇場中最知名的創作之一,演出已破百場紀錄,因著這樣的文宣標語,筆者於是前往觀看,也的確不失所望。
就美學發展角度而言,場面調度的舞台語言,訴說的是以自然寫實主義為主,並以文本台詞經由演員身體自然地活出角色(史氏體系)。雖然這樣的自然寫實方式,於早年劇場追求美學風格、前衛突破的前提之下,往往被批評為過於平凡(ordinaire)而無藝術性,今日風格當道有時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小劇場美學,值得讓人能再去省思自然寫實美學的藝術價值。自然寫實的劇場美學,於場面上也許過於如實平凡,然而文本與演員卻是可將這份平凡達到藝術層次的主要原素,早期自然寫實美學的成功也是因此而成,造就了許多偉人作家(易卜生、契訶夫)與導演(史坦尼斯拉夫斯基)。
《驢得水》劇本由周申、劉露兩位編導共同先譜寫大綱後,再與演員共同創作而成,所有參與人的思考、想法、人格,都將因此反應於這部作品之中。情節講述四位抱著改變農村教育的理想者,用一頭驢來代替不存在的一位英文教師領薪水,因領導即將前來訪視這位「驢老師」,校長找了正於學校修繕的鄉村工人來假冒,後來發現這位領導也為了謀取由美國人資助的經費,刻意地讓單純的「驢老師」假冒下去,總是在一份虛幻理想自圓其說之下,合理了人性慾望的自私貪婪,造成了一連串的欺騙、假冒、衝突,最後由一位女教師的死亡,來諷刺這一切的人間鬧劇。
斯立戲劇工作室的訓練以「史氏體系」為主,清楚地映照於演員的演出之中,然於節目的開始,演員過於制式刻意的「寫實演出」,如同受過扎實的演練反致一份虛假扮演的表現,後來隨著劇情的推進,才慢慢讓演員不自然的寫實,整體構成了一份協調的寫實自然,並在簡單的劇場空間轉換場景、合理劇情、喜劇導向的氛圍引領著節奏讓戲劇動作推進,在觀眾不斷地笑聲中,最後女老師自盡的那一聲槍響,爆發悲劇的力量,戲謔了所有歡笑的悲哀。劇中反射了許多個人,為了私己利益於公共團體政治上的謀略、狡猾、善變,卻又往往假裝以一份共有的偉大理想(改善農村教育),使所有扭曲的人性取得正當性,讓被揭穿的醜陋如雲淡風輕的走過,這樣透過劇場來描述人性因慾望而迷失的情節,不僅僅反應了大陸現今的政治現況,筆者認為更適於諷刺現今以民主自傲的台灣政壇。
無論是大陸或台灣,藝術迷人的特質也就在於訴說真相與闡明現況,創造符合當代的人文精神,揭露出隠瞞背後的事實,讓人於藝術中得到省思的醒悟,進而帶入於現實生活的改變。由大陸劇團演出的《驢得水》,可發現對岸藝術家們,對於目前整體大陸社會現象的反省,並由此劇受歡迎的程度,可見它於多數人中逹成的共鳴,這份省思,也同時反應了大陸於藝術文明上的正逐漸成長著。也許就劇場技術的表現性上,《驢得水》較為簡單,但文本的強度與演員的表現,卻也足夠讓人感動入迷,有時表現過度的台灣劇場,過多漂亮形式的舞台畫面、綜藝老梗贏得了許多娛樂掌聲,卻無令人值得省思之處或無動人的情節文本,是否也會是目前一個台灣劇場的潛在問題?
總之,筆者無意比較兩岸劇場之優缺,於多元歷史演變、美學分析、社會學理的角度來思考彼此劇場發展,彼此觀看了解學習,提出目前可能問題,也許才是能找出讓兩者都能突破成長之未來性發展,僅是比較批評都只是會帶來自以為是的停滯不前,相信這也是兩岸小劇場藝術節舉辦的主要意義吧!
《驢得水》
演出|斯立戲劇工作室
時間|2014/05/17 14:30
地點|高雄駁二藝術特區正港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