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公路的公路電影《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5月
09
2013
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廣藝基金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333次瀏覽
簡莉穎(特約評論人)

《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以下簡稱《1988》)舞台劇版,男主角從一首壯闊的古典樂中走出翼幕,踏著50 beats per minute的抒情步伐,面對觀眾,開口宣告:「空氣越來越差了,我必須上路了……」《1988》整齣戲,瀰漫著知識青年下鄉的美麗情懷,瀰漫著對「不在這裡的遠方」和「底層高尚」的幻想,使這部以出走為發端的公路電影,僅僅走向改編者自己浪漫文青的世界。

看完戲後感到內容貧弱,便找了小說來看。發現改編者僅僅只交代了小說骨幹,用最簡便的方式—小說敘述的部分就第一人稱獨白,小說對話的部分就跟著對話,故事講不完就删刪湊湊,這是半部小說的朗誦會;去掉主角童年玩伴10號、聖鬥士們、劉茵茵、丁丁哥哥(劇中完全看不出丁丁哥哥對主角的重要)等等人物的細節,而正是這所有的回憶與描述,使得《1988》原本略嫌牽強和戲劇化的骨幹閃現米蘭昆德拉般的嘲諷趣味,走向最後那殘酷的現實與憂傷。

當然,改編上要把所有的內容納進來是不可能的,就看編劇怎麼選材、導演怎麼調度詮釋,傳達出原小說打動改編者的那個點—那個點絕不只是韓寒的名氣而已。

保留妓女娜娜主線並非不可,只是刪去原著男主角的許多過往,使得主角與娜娜比重失衡,主角幾乎只負責把娜娜這名角色引出來,劇名改成《1988我想和這個妓女談談》或許更為貼切。是以演到劇末,男主角灑著娜娜的骨灰,獨白著「他們替我撞過了每一堵我可能要撞的高牆,摔落了每一道我可能要落進的溝壑,然後告訴我,這條路沒有錯,繼續前行吧」,便顯得十分矯情,因為從頭到尾「他們」也就兩名女子,男主角的遭遇並不足以支撐這樣的台詞與動作。

男女主角各由二名演員分飾,這樣的方式除了切換旁白/對話的功能,並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意義。另,導演用了許多平行剪接,穿插兩組人的對話,但除了更加混淆故事外,沒有達成任何蒙太奇的效果。整齣戲台詞先行,人物形象、時間、空間、氛圍極少建立,大部分的狀態是,演員嘴巴說他們搭車說他們下塌,但他們僅只是坐在椅子上把台詞丟完,沒有建立人物、(心理或實際的)空間、人物和空間的關係,成了一部沒有公路的公路電影,說要跟世界談談,卻不知世界何在。

而明明小說中娜娜被描述成一名長相超平凡的妓女,有著鄉下的純樸和江湖氣概,又賤又純潔,一身應付現實的本領,是個出色的角色,但舞台上的娜娜卻是一個很典型的電視劇妓女,風騷、短裙、長卷髮,男主角也只是一個用文藝腔的語速說文藝獨白的青年,這些平板的塑造使得現實感被大幅削弱,種種悲慘跌宕的遭遇成了不痛不癢的自我救贖。

最後,原著中流沙與植物的故事擺明是個比喻,你非得把比喻變成女主角的開場白,當場上真的有一個人演流沙,女角說自己原來是動物不是植物,看到這真的挺尷尬的。要怎麼用劇場的方式去創造這樣的比喻,而不是真的把這個比喻講/演出來,或許從這點去思考怎麼改編與呈現,多少可避免落入半部小說朗讀會的困窘吧。

《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演出|北京 優戲劇工作室
時間|2013/05/04 14:30
地點|台北市華山1914文創園區烏梅酒廠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本劇導演採用「平淡、簡潔、安靜」的敘述風格,力求「在主題和表現方式上和原著保持一致」。然而劇場的真實性和當下性,決定了我們無法用劇場「平淡」地講述一個「社會邊緣人」(妓女)的真實故事。(劉天涯)
5月
06
2013
整齣劇以強勁的當代音樂形式為載體,完整呈現了從語言的壓抑、音樂的爆發、到身體的解放與靈魂的抉擇的敘事脈絡,更成功將臺語從歷史的「傷痛與禁忌」(如語言審查、內容淨化)的陰影中帶出,透過演員們強勁的演唱實力,讓臺語從被壓抑的噤聲狀態轉化為充滿解放意志的聲音。
12月
25
2025
當陳姿卉以看似個人的生命經驗坦白這些思考時,所揭露的是語言與感情共同生成的演算法,觀眾在場內感受到演者對每個字詞的斟酌,仿佛正在目睹某條情感函數的現場推導
12月
25
2025
當女子馬戲不再以性別作為唯一標識,而是透過技術選擇、身體倫理與集體勞動的配置,去處理當代身體如何承受清醒、壓力與失序,那麼它所指向的,將是一種不同於傳統馬戲或舞蹈分類的表演類型。
12月
25
2025
這是歷經1949到2025年漫長時間中,從第一代客家阿婆經歷的「殺戮與囚禁」,延伸到第二代人女兒的「羞辱誤與解」,再到第三代孫子的「撕裂正當化」。這樣的歷程,細思不禁極恐,令人在陽光下不寒而「慄」。
12月
24
2025
壽司作為高度人工介入的精緻食物,並且搭配娛樂性、展示性強的旋轉列車盤,類比現代社群資訊媒體的生態,表演性跟噱頭大於事實陳述,川流不息的動態更巧妙模擬「滑」訊息的當代習慣,隱喻之高明,互動過程中感受到創作者流暢輕盈地在幽默戲謔與嚴肅批判間遊走,令觀者回味無窮。
12月
23
2025
透過前述那些刻意模糊語言的指涉,《眾神的國籍》更像是影射當今即將/正在/結束戰爭的世界萬輿,與現世的我們如此逼近。廢墟崩落,煙硝閃爍,離散的信眾與落難的神祇進退維谷,看著故人身影在惶惶記憶中逐一浮現。
12月
23
2025
如果說在劇場重現歷史情境,應要能凸顯劇場作為敘事途徑與形式的獨特性,那麼「女性角色」也是如此。如前所述,《國語課》大致疊合謝曼春與周足彼此之間的女女情愫,以及啟蒙/覺醒的抗爭關係,不過卻也未賦予這兩條關係線足夠鋪陳與連結,因而互相削弱。我們似乎無從得知這兩人為何對對方產生好感,又或者,這樣若有似無的親密關係,是否承受某種程度的社會壓力。
12月
18
2025
當曼春高唱反抗歌曲並昂首闊步迎向一片震撼紅光,演出以動人的視聽美學營造對革命先烈的致敬。但諷刺的是,之所以能在美學上被加冕為烈士,恰恰是因為曼春棄守政治理念、棄守她的組織。沒有組織的革命理念如何落地?敘事避而不談的,只能依賴最終壯烈的劇場調度做為美學與情感上的補償。
12月
18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