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非政府組織「自由之家」評選為亞洲第二名自由的地區,卻像一座囚島,關著一群「奴工」。我總以為「逃」只會用在監獄的囚犯、服役的軍人甚至被剝奪自由的極權國家。然而卻在臺灣的社會一隅,勞工的環境彷彿生處酷刑的牢籠,被壓榨、被欺負、被噬血,有苦不能言,就深怕解僱而背著鉅債,並被遣返母國。唯有逃,帶著莫名的罪行,漂泊求生,苟延殘喘。「吉卜拉」能夠指引他們嗎?《吉卜拉》能夠為他們發聲嗎?
恐懼的威嚇,使被逼著逃跑的藍領移工必須在黑暗中度日,途中被生活掐著、被人性暴虐,沒有依靠和援手。現實令人痛處的事實,反之在《吉卜拉》一劇並非赤裸呈現殘酷,反而利用詼諧古怪的情節和不合理的文謅語言,連著插科打諢人物,沖融沉重,好似想彌平被壓迫者的傷口,卻也將議題淺化了。一件闡述外籍看護逃亡之事,卻像是一場突發奇想的尋找自我之旅。創作者有意欲探討「逃跑外勞」的污名,以僱傭和阿嬤的依偎跑路為主軸,摻揉奇幻、寓意的印度洋女王「羅勒・基督爾」傳說,兩者的扣合,調出柔性的隱喻。然而穿梭於虛實的情節,但我卻連「實」都感到疏離。
文本的語言似乎不斷地勒著演員,照本宣科,道出無法令人信服的話。主傭的互動而產生相依的情愫,是令人期待的著墨,因為對於某些家庭來說,這份情甚至勝過自己的親人。但劇頭的鋪陳草草帶過,搭上造作的對話,使我無法信服他們有想一路向北的革命情感。娜蒂為何要逃?為了妹妹的學費,付出高額仲介費來臺工作,之間沒有雇主的欺凌,卻因為一個男人就想冒著天大的風險私奔,尤其是後面的娜蒂愈顯自私,令人無法深感同情,實屬可惜。
途中遇到的支援者V羅,靠著熱血欲爭取正義的臺灣人,也代表著為這些移工說話的本籍人,都會受到一點質疑:「我們有必要幫助這麼一個外國人嗎?」。更糟的是,對某些人來說,他們真的需要被當成「人」看待嗎?歧視從未消失,儘管我們被冠上「友善」的美譽,卻也是將他們當成工具,權利再怎麼受損都是應該的。爾後,流離的娜蒂與警察之間的追逃,至遭到槍射情節,竟然在兩年之後的新竹上演,越南移工阮國非甚至被警方開了九槍,成了惡法之下的犧牲品。沒有做錯事的人,卻當成殺人潛逃般的對待。法規上的歧視、媒體的批判、網友的惡言謾罵,移工的聲音在哪?「阮國非事件」揭穿在友善面具下醜陋無知的臺灣人。讚許《吉卜拉》能夠在這件遺憾的社會事件後上演,帶著觀眾關注移工議題,讓他們的聲音被聽見,意義深遠。
在高塔上的娜蒂怨懟達到極致,向這座城市喧訴,渴望被看見。他們生存在臺灣小小角落,時常成為被漠視的一群弱勢。一座被當作是「黃金之島」的臺灣,擁有比自己國家的高薪和較多的工作機會,適合作夢、打拚的所在,因此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抵押地契也要來到這裡,殊不知是來到二十四小時都要賣命的監獄。因為勞工政策的惡法,一逃,就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劇尾,一位以「新二代」女孩身份唱著一首給母親的歌,似乎在安慰受傷的媽媽,安慰在異鄉孤立無援的移工們。他們沒有不一樣,只不過是一群奮鬥的追夢人。
《吉卜拉》
演出|盜火劇團
時間|2017/11/25 14:30
地點|國立臺灣文學館演講廳